“驿券的事吧?”明宝盈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道?:“孟外郎同我说过了,还?是陇右的馆驿自己查出?不妥来的,度支司里有人私卖驿券,都卖了十来年了。”
这件事其实是方时敏查出?来的,甘州的官员去查验罪奴身份时她正在馆驿里等粮草,无意间发觉了馆驿里住着的牙人是私牙而非官牙,那么他的驿券就有了可疑,而且光是这一个私牙在这一个馆驿里就住过四五趟。
本来以为是一条小?鱼,没想到是个大家伙。甘州的官员匆匆查验了陇右军里几个罪奴的身份,忙不迭就把这件事报了上来。
驿券是由工部度支司下发的一种纸券,是用来乘坐驿站车马的凭证,凭借驿券不但可以使用官马,还?可以在馆驿进食,如果不在馆驿内,这一份驿粮还?可以折了钱来。
驿券并不只是给官员的,的确有私卖的余地。
光是明宝盈过手的驿券里就有给皇商的,皇商倒不是缺这点马、粮钱,只是沿途住在馆驿更安全些?,还?有宫中?太妃想听五台山的一位高僧讲经,也是派了人送了驿券过去,请高僧带他的徒弟们?前?来。
所以说驿券被私卖了,叫人一路白吃白喝白骑白住,就跟把国库的银子搬到自己口袋里没分别。
秦臻觑着她,试探道?:“孟外郎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他先前在忙葛家的事,这几日兵部驾部司的外郎也因为核准那些?驿券的事情被抓了,兵部官署虽放了假,但整个驾部司都被抓去盘问,宿值官大概都要轮不齐了,孟外郎临时兼了驾部司的一些差事,我都没见过他呢。”明宝盈有了不好的预感,道:“怎么了?”
秦臻见她的脸色一下就凝重?了起来,有些?后悔提及这件事,但说都说了,总不能只说半截。
她一把抓住明宝盈的手,宽慰道?:“你且别急,只是我听署令说,大理寺的人抓了老主事去。”
又是一个噩耗。
林姨去世,明家接到的帛金不多,明宝盈从前?的同窗,青槐乡的乡亲们?,还?有兰陵坊的邻人。
至于同僚,他们?中?的某些?人听到了些?微风声,知道?林姨死在千秋节兽苑里,纵然不知道?内情,也怕有什么牵连,给帛金的人就很少,有也是工部军器坊、火焰监的那几位,再就是度支司这位张老主事了。
“什么?怎么
可能呢?老主事无儿无女?的,他私卖驿券挣来的银子往哪里花?”明宝盈激动起来,面孔粉涨,又觉阵阵晕眩,“大理寺审他了?”
秦臻连忙替她抚背顺气?,道?:“还?没有,官署放年假了,大理寺也是一样,所以老主事只是收监了,还?没有讯问。”
明宝盈撑着自己的额角,讥讽道?:“非得要在万家灯火,喜庆吉祥的时候把他抓进去,是欺他孤家寡人一个,反正在外过年也是孤零零,倒不如进刑狱里去,好歹还?有狱卒陪他?”
秦臻劝道?:“我晓得那老主事待你很照顾,就多问了几句,度支司里有些?年头的官员都被抓进大理寺去了,就从那十来年的亏空查起,你既然信得过老主事人品,他这一辈子又摆在这儿,想来是地砖都撬开了也扫不出?一粒金豆子的,那大抵就是似我这样,受几日困顿的苦楚吧。”
明宝盈点了点头,只觉得心里还?很不舒服。
“瞧,都是我的不是了,多嘴说这些?,若是不说的话,等过几日你回了官署,老管事早就好端端一个人了,”秦臻见状端起一旁晾凉的药,道?:“来,我喂你吃。”
明宝盈躲着她的勺,道?:“缓一缓,缓一缓。”
“这是补药,我一闻就闻出?来了,酸的,没那么苦!”秦臻倒是鼻子灵。
明宝盈没了法子,端起补药一饮而尽。
“三?姐姐。”这时候明宝锦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糕点,道?:“秦姐姐,请吃糕点,灶上刚下来的。”
明宝盈仰脸正要说话,明宝锦瞥见药碗空了,药汁沿着碗壁还?在往下淌,就往她嘴里塞了一朵捡金花,全家都知道?她怕喝药。
“大姐姐送点心去了?”明宝盈含着花说。
“是呀,她和严阿兄一并送去,等下就回来。”明宝锦道?。
“呀呀,四妹妹,真是对不住你。”秦臻忙把她牵到中?间来坐,道?:“说好的买卖不作数,我这是出?尔反尔,打了自己的脸!”
明宝锦摇了摇头,道?:“秦姐姐快别这么说,往后有机会咱们?还?在一块做买卖,到时候没别人出?来装大爷,更好。”
秦臻叫明宝锦逗笑了,从怀里拿出?一个绸布袋子来交给她,说:“压祟银。”
明宝锦和游飞都还?收着压祟银呢,老苗姨一人给了两?粒小?银馃,余下的人给的都是压祟铜币,蓝盼晓仔仔细细用红绳编了,就挂在他们?身上呢。
明宝锦一捏绸布袋子就觉得不大对,倒出?来一瞧,见是一对圈口小?小?的细金镯子,上头还?穿着一溜彩色珠子,粗一看有红玛瑙、绿翡翠、紫晶、芙蓉石,虽然都只绿豆那么大,但一粒粒色泽都很好,孔眼打得正,在镯子上滑来滑去的。
“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秦臻知道?她要推拒的,就道?:“我家里好东西多了去了,自有给我妹妹的,这个你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