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所在的院落里很嘈杂腥臭,林姨低着头提着桶子随在那?些畜生笼边上,她本来以为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紫薇楼粗使穿的,但眼下到了光亮处一瞧,又觉得太粗糙,合该是兽苑仆役的装扮。
‘兽苑?那?跟严中侯的差事有关吗?可这是吐蕃獒犬,严中侯不养这种东西吧?’林姨在心里想着,‘之前还听?他在饭桌上说过,吐蕃獒犬看着威猛,实则很蠢,而且有些水土不服,并不适合驯养。’
严观所在的东禁苑里有鹰坊犬舍,西禁苑里则有驼鹿象豹一类的,还有一些别国或地方上贡上来珍奇异兽,例如这吐蕃犬实则是由?礼部来管的。
林姨虽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这吐蕃獒犬应该是不归严观管的。
千秋节表演用的异兽都是西禁苑管辖的,但进了紫薇楼的偏院之后,却是跟礼部带来的獒犬狮猴在一处。
这就混淆了。
林姨抬头瞧了一圈,见到好?些仆役在这里照料畜生,羽林卫在外头设了卡,严观不在这里,东禁苑的羽林卫今日领了另外的差事,正?在紫薇楼外守着。
‘游小郎失踪的事,不知?大娘子有没有跟严中侯提。’林姨想着,看见自己手里的食桶,才意识到自己是要来喂食的,连忙弯腰进了畜生的草棚。
明宝清没有去?找严观,萧世颖、萧奇兰都在这紫薇楼里,他虽不是近身护卫的,但也决不能?够离开。
她知?道严观这一次只带了精锐来紫薇楼,所以就去?了禁苑借他的人手。
严观有时候会把?游飞带到禁苑里练箭,游飞这徒弟比师父要讨喜多了,严观忙的时候,几个校尉和?队正?都很乐意提点他的,知?道是游飞不见了,而且可能?是一早就不见了,队正?也上了心。
“驴车不大,是竹子做的,用了几年,竹骨已经黄透了,中间夹了两层的油纸,车前有竹铃,小毛驴戴着的车套是蓄了软布的。”
明宝清说得很仔细,眼见他们分了几路去?寻,但今日路上的人实在太多太杂,很多都是从别坊一路过来的,无数条行?踪交汇在紫薇楼附近,根本就无从查起。
队正?已经查到游飞从大明宫前到东市的行?踪,听?那?卖油烹柿子的摊贩说,他买了油柿子饼就急忙忙上车去?了,说要带回家给家人吃,那?为什么出了东市就没了踪迹?东市口的场戏早早就开始演了,一早上说书?、唱曲、杂耍、蹴鞠戏就没停过,游飞根本没被?这些吸引住,他只想回家。
明宝清立在街市口呆站了一会,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车坏在半路上了?与人起争执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事,游飞总可以去?武侯铺里找人帮忙,万年县一带只要亮出严观的身份来,武侯们都会愿意帮一把?的。
那?是什么事情,令他没办法求助?
想到这,明宝清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她有个想法,但不知?该如何去?求证,思来想去?又回到了大明宫,想请监门卫请今日当值的司闱司女官来。
这事原本没那?么好?办,即便监门卫肯替她传话,女官也未必有这个空闲搭理她。但今日当值的女官里恰有崔四在,她很好?奇明宝清的来意,于是就答应见一见。
明宝清见到她也是一怔,不过眼下没有多少寒暄和?周旋的时间了,崔四既然来了,就意味着能?说她会说。
“邵少卿?自然来了,千秋节的朝贺,除非是病重和?家中有白事,谁敢不到?有些住得远的小官未免迟到都就近住在客栈里。”崔四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做了答,见明宝清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道:“不过他来得有些迟,神?情刻意。自与褚家的大娘子和?离后就,邵少卿就从邵家搬了出来,孤身一人在崇仁坊买了一间宅院。崇仁坊离大明宫算近了,不过邵少卿可能?因为离得近了,所以不紧不慢地来,反而显得迟了。”
“崇仁坊?崇仁坊哪里?他买的?负担得起吗?”明宝清狐疑地问:“褚大娘子不是把?嫁妆都带走了吗?难道有留给他一些。”
从前侯府就在崇仁坊,这个坊离皇城、东市都很近,地价房价十分昂贵。
“崇仁坊这种地方,宅子多小都是贵的。他买在保福寺附近,离得东市也很近,有些事情到底是不甘心吧。”崔四做了宫中的女官,就像是多长了一双耳朵,什么消息都灵通详实,“褚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王妃又不向着他
,他就算手里有什么褚大娘子的把?柄,也未必敢用来威胁,更何况把?柄这种东西,褚大娘子说不定还有一箩筐呢。”
两京诸市署在东西两市设官署,明宝清咂摸着崔四这番话,想着邵阶平特意在崇仁坊买房子,恐还是为了就近方便争权行?事。
“虽说他做到了少卿的位置上,高平乡、青槐乡上都还有他的庄子,但邵家分家了,他是庶出,依循祖制来分不到多少东西。”
这话叫崔四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明宝清看她,她笑了笑,道:“明娘子还有事要问吗?”
明宝清摇了摇头,道:“多谢崔娘子。”
她们二?人交谈时,一直有欢腾的人声?浮动着,不远处大安国寺前的场戏也很热闹,响声?轻易就传过来。
满城欢欣,游飞在何处?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