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六十分惊愕,不敢应答,扭着文无尽的那些打手?也松了劲。
这时门外也传来几人好?奇的声?音,“大白天的,还有人打劫呢?”
郭六回头看了一眼,见居然是几个不怕死来看热闹的妇人,便没有理会。
只那些个妇人啃着梨果,看这场面半点?不怵,晃着身子就摆了进?来,左看右看,目光在蓝盼晓手?中的小?小?连弩上格外定了定,又对郭六道:“已经去武侯铺传人来了,你?这人也蛮蠢的,打上门来,寻仇啊?那怎么?不在道上办?蒙头一罩,轻松又简单。”
“你?个市井妇人知道什么?,他?窃夺在先,我有理为何要躲躲藏藏行?事!这便报官,叫武侯来拿人!他?是我家奴隶私逃所生,理应由我带回!任由处置!”
“胡说!”蓝盼晓端着弩箭的手?在颤抖,她干脆就将弩箭抵在胸前,抵得发?痛也不松开,道:“郭六你?想闹大就闹大吧。我们不怕你?的,他?就算是奴隶,那也是我的奴隶!他?的户籍是我兄长蓝正临蓝少监亲自办妥,他?已有秀才的功名,倘若如你?所言,那岂非礼部?核对户籍出错?啊,我忘了,就是因为他?考中了秀才的功名才被你?们郭家发?现了对吗?若不是郭氏阻挠他?科考,他?早就更进?一步!”
蓝盼晓这辈子没有发过这种火气,上一回可能还是训斥林姨的那一次,但也没有今日这般声嘶力竭,怒火滔天的。
她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郭六还站在那里,可那妇人已经很敏锐地退开了几步。
蓝盼晓神态和样子其实很有些别扭,也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那妇人觉得蓝盼晓像是小?孩子拖了一把大斧子,然后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你去报官,去!去!去!我们家的女娘各个读书,你?,你?折了他?,他?的手?,以为就没人写?状纸了吗?我同你?讲,多得是!我不怕你的!郭家,我要剥了郭家的脸面,郭氏一族逼迫族中孤女给老头做填房,好?一个体面的华洲郭氏!别以为从前的事我不知道,文回的生父只是里郭家的长工,纸坊的管事,他?自小?是学徒,可并未卖身!他?的死,他怎么死的!?病死的?药死的?你?们这副令人作呕的糊烂皮囊我都要撕了它!”
莫说郭六没见过这样的蓝盼晓,就是文无尽也没见过,他?挣扎着唤道:“阿曦。”
蓝盼晓的睫毛颤了颤,面上滑下两行?泪来,但仍旧盯着郭六。
那妇人抱臂看了半天好?戏,转脸对那郭六说:“听?见了,人家不是没你?的把柄,快走吧。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不知气死哪个呢。”
郭六还是不甘,但蓝盼晓这些话的确让他?有些怵,撂下几句狠话后到底是离开了。
“放下弩箭。”妇人第一时间对蓝盼晓说。
蓝盼晓很听?话地垂下了手?,她本来就不是会伤害别人的性子,这把连弩也一直高高搁了起来,她都没想过会派上用场。
妇人很眼熟,但蓝盼晓想不起她是哪个官园里的女工了,她也没这个心思去想,只看着文无尽的手?直掉眼泪。
“我瞧瞧。”妇人说着就上了手?,仔仔细细顺着腕口到肩头都摸了一遍,在文无尽和蓝盼晓都没回过神来时,猛地一拽一推,手?骨就‘嘎啦嘎啦’复了位,文无尽痛得都叫不出来了,妇人却习以为常地一拍他?肩头,道:“别娇气,筋肉定然是伤到了,不过将养些时候也就好?了,不会落下病根的。”
蓝盼晓连声?谢她,妇人却垂眼看她手?里的弩箭,道:“这小?弩,一只胳膊好?使吗?”
蓝盼晓迟疑着将弩箭端了起来,就算明宝清再怎么?精简了,总还有分量。
“一只胳膊控不住力?道吧。”
那妇人笑了一声?,道:“我试试?”
这毕竟是凶器,蓝盼晓有些犹豫,但文无尽冲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蓝盼晓就把小?弩给了那妇人。
那妇人明明双手?健全的,但却只用单手?拿着,指尖够不到连发?的弦扣,但可以够到单发?弦扣。
她轻轻一勾,一只飞镖般的短箭就射了出来。
那妇人看着钻进?土里大半截的短箭,将小?弩还给蓝盼晓,问:“你?家小?女娘给做的?”
蓝盼晓点?了点?头,那妇人笑了起来,又觑了文无尽一眼,见他?似乎洞察了什么?,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道:“真?是好?孩子。”
明宝清替的是宇文主事的职位,所以主要的差事还是督造织坊,但因为她做司匠时并不拘在这一块,军器坊又常请了她与明宝盈一同理事,升做了主事后,明宝清就多连带一个火药监。但连弩只是过年那阵闲做的,按着刘司匠的图纸根据女娘的臂长、掌距、力?道改了一下而已,短箭的箭头是严观和游飞铸磨的。
“怎么?了?”蓝盼晓问文无尽。
文无尽还看着门口,几个妇人已经离去,林姨正扶着墙走进?来。
“只觉得她们身上有种气势,不像寻常市井妇人。”文无尽说。
蓝盼晓倒不觉得奇怪,只说:“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娘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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