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本要帮腔,被明宝清睃了一眼,只好憋了回去。
明宝清随着蓝盼晓的步伐走上前,只见半面石墙半面篱笆围拢着一个歪歪的小院,根本没什么规制可言,看起来就像试墨浓淡时,落在废纸上漫不经心的一撇。
她伸手抵住轻晃的篱笆门迎妹妹们进来,有些不习惯地瞧着足下未嵌青砖的泥地,又抬眸望进院中,外院里杂草荒芜,从残留的茅草棚架还可以看出,那原先应该是个牲口棚。
也许是之前遗留了草籽,院中长出来的杂草大多是驴骡喜欢吃的草料。
明宝清的目光沿着窄窄一条蜿蜒的石径铺过去,瞧见院中横着的一条半人高的石块隔断,心道,‘这就算分了内院外院了?’
那条石墙隔断虽然不高,但上头应该养过些花草,明宝清只认得出困在破瓦盆里的一株茉莉,其他花草因无人照料都野化得差不多了,同往日里精心打理再呈到她跟前的盆景差别很大。
那些花草在冬日里皱缩的枯黄萎叶还没掉完,可又有纤长新绿在春风中一日日复苏冒高,将身后的屋舍挡得很严实,只隐约看见瓦头木门。
明宝清瞧着墙头数丛如玲珑碧剑般的草植,有些困惑地问:“是野兰吗?”
朱姨又笑了一声,道:“哪来的兰花?大娘子认不得是菖蒲吗?”
明宝清并不计较这一句微微带刺的话,只道:“同端午节用的菖蒲不大一样。”
蓝盼晓回眸看了一眼,道:“端午节用的那种菖蒲是水里养出来的,所以才那样肥壮,这种在墙头石缝里钻出来的,蓬短纤细才是常态。”
朱姨凑上前问:“大娘子倒是心宽,还问花问草的,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明宝清没有理会她,只问:“母亲,这庄园上有多少属田?”
“不算屋前屋后这些地方,约莫有一亩。”
“没有佃农吗?”
“这田地到我手里的时候就不算肥沃,且又少,不够养活佃农的,只包给邻里有富裕劳力的人家种,眼下应该已经荒了半载了。”
已经到这境地了,蓝盼晓也没想着什么家丑不家丑,照实说了。
“这样的庄子,怎么好做嫁妆呢?”朱姨小声嘟囔。
虽然小声,可众人也都听见了,蓝盼晓有些郁闷,只听明宝清淡声道:“总比没有好。”
为人妾室哪有嫁妆?只有卖身钱罢了。
苗姨年迈昏聩,林姨心如死灰,只有朱姨被这话戳了个正着,有些不痛快。
她若不是有了明宝珊,甚至都脱不开奴籍,能做妾已经天大的造化了。
随着明宝清这句话,蓝盼晓提裙迈上石墙隔断的小阶,望向内院里。
内院几处屋舍的样式连起来就是个‘匚’字,与石阶并行的小棚架下遮着一口水井,棚架上还有干枯的瓜藤残留,棚架一段支在石墙和一棵枯树上,另一端搭在正屋左侧的水房顶上。
水井瓜棚正对着的是堂屋,堂屋左右皆附有耳室,右侧的耳室很明显是做厨房用。
蓝盼晓从厨房西窗望出去,还能瞧见篱笆墙内有一排空空的鸡舍,鸡舍后边有一间草棚,蓝盼晓没去看,猜想是厕室。
石墙隔断内的院子里铺了好几块大石板,石板已经很深很深地嵌入泥地了,就算是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细路泥缝,也都被足印夯实,只疏疏落落地冒着草籽,唯有鸡舍附近的草长得比别处茂盛,许是曾经施足了鸡粪,又被鸡爪反复刨松的缘故。
“咱们晚上不会就睡这几间屋吧。”朱姨站在竖边的那间主屋前,用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口吻说着。
主屋与堂屋的一边也连着,屋檐延伸出去,勉强算是有一点回廊的模样,可还是比侯府的下人房都要小。
屋子里其实算整洁了,沁着绿苔木门被打开时只透出一股呛鼻的冷灰。
入目先是桌椅,再探头往里看,可见箱笼、床塌、书架,书架上应该还有些书册,因为某人离去之前,很在意地披了一件旧衣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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