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慈明被看得愈发心慌,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道:“臣请陛下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吧。”
这场景看得那老农愣了好一会,眨了眨眼,道:“郎君,你可莫为了过瘾这般演着玩,要杀头的哩。”
薛白笑了笑,与郑慈明开玩笑道:“听到了吗?要杀头的。”
郑慈明大惊失措,又磕了好几个头,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都是各县官吏欺上瞒下!臣……臣失察!”
“失察。”薛白道,“但你的账做得很漂亮,你的功绩也安排得很好,很醒目,朕都看到了。”
“臣……臣惶恐。”
“不急,且在这村里住上一夜,明日回宋州再谈吧。”
***
回宋州的一路上,能看到包河流水潺潺,一道道水渠引着河水蜿蜒向各片农田,俨然一幅桃花源的场景。
继续向前,通济渠上船帆往来,繁盛非常,城池也很兴盛,道路宽阔整洁,商贸热闹。
不可否认这都是郑慈明的功绩,这些都不容易做到。
比如,通济渠因为携了大量黄河的泥沙,常常需要疏浚,此前安史之乱时河道便堵了,郑慈明能治理成这样肯定是费了心思的,包括这些水渠修成也不容易。
倘若薛白不是微服私访,而是随着仪驾由官员们引导而来,看到的全都会是这些功绩。
到了州署,郑慈明悄悄向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速去处理各县署的账册。
然而,他随着薛白进到大堂,却又是一愣。
因为他看到,竟有十余个账房先生已然在大堂上对账。
“如何?”
薛白往主位上坐下,道:“诸位可发现了什么不妥?”
“回陛下,并无不妥,宋州的赋税征税得当,正是依照朝廷规定每亩一斗的税额征收,与田亩数量相符。所征税赋,四成上供,三成留州,其余为公使钱、羡余,账目清晰,数额准确……”
郑慈明听着,却并没有看到欣慰,而是愈发紧张起来。
果然,便听薛白问道:“这些税额,是从宋州所有的田亩上征收来的。并不是只有一部分人交,另一部分人没交。”
“回陛下,据籍册所见,正是如此。”
“宁陵有五百顷良田,全属于荥阳郑氏所有,也交了税?”
很快堂上就响起了翻书声。
但一直过了很久,才有账房先生答道:“回禀陛下,我等未见宁陵有人据有五百顷良田。”
薛白又问道:“虞城县,有个名叫王喜的农户,缴了几石田税。”
翻页声又响起,这次过了大概半刻,便有人答道:“六石三斗的粟,四匹帛,其中有五斗的损耗与支移所费……”
“下邑县,潘二狗。”
“五石二斗。”
“同村的孟小丙呢?”
“五石四斗。”
“可朕亲自问了他们,数目并非是这个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