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来,不是来问你讨钱的。”
“臣绝非此意……”
“朕也没有受伤,你不必自责。”薛白道:“你虽致仕,但深谋远虑,当为大唐中兴出谋划策。春苗贷能引出这样的变动,就此,你也上一道折子来。”
崔璩道:“臣遵旨。”
“朕乏了,摆驾回宫。”薛白随手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寿安县令、胡不归,以及胡家管事,道:“斩了。”
他说的很少,没有定罪。
杀了三个罪首,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今日到底是刺杀还是冲撞御驾,薛白要看往后的心情再决定。
这次无非是他以身入局,向天下表一个决心。
***
数日后,崔璩上了一道奏章,自言崔家因祖辈积累、拥良田万顷,然环顾乡里,贫者已无立椎之地,深忧大唐土地兼并日重,租庸调制度崩坏,请求改税制。
为表支持天子改革之决心,崔璩毅然决定把家中田亩献与朝廷,以便朝廷重新丈量田地、清查人口。
薛白对这封奏折很是重视,立即发给宰相们商议。
颜真卿、杜有邻都很赞同崔璩的看法,之后举行朝议,张巡、元载等人都是大力支持,连崔祐甫也是认同。
于是,朝廷再次做出了一系列的调动,将当年外放往各地历练的一批财税官员纷纷调任回朝,其中包括如今在盐榷、茶榷变革上已颇有成效的刘宴、第五琦。
依薛白的想法,希望能彻底废除租庸调制,将税制简化为田税、户税,再加上商品税与盐茶酒铁等特殊商品的专赋。
原则上是有多少田地就得交多少的田税,有多少丁口就交多少户税,而这里面又涉及到极多复杂的问题,诸如征收谷物、布匹还是直接征收金钱,接着又引出脚费与如何折算。
但不论如何,他终究是开始了变革……
***
正兴四年的下半年,新的税法还在制定,尚未颁布下去。
颜真卿每日忙于这些事,短短两月间,额头上又添了许多皱纹。
终于,在这年十一月,他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卷到明堂求见薛白。
“陛下查看之前,当知,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税制。”
“是。”
薛白目光落在那让人赏心悦目的颜楷上,他对此是抱有期待的,因这本就是他在两税法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而来。
“租庸调已是不变不行,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向前走。”
说着,薛白摊开了那书卷。
先大概扫一眼,简单的税法设计起来还是写得密密麻麻。
正要仔细看,颜真卿又拦了拦他。
“大唐经过战乱,陛下登基未久,朝廷还不能完全掌控各地的户口、田亩籍帐,地方官员乃至节度使,军政大权在握。陛下这一旨诏令下去,初衷虽为安民,却可能使他们借此名目摊派税赋,到时地方上租庸调与新税并存,则民不聊生。”
薛白问道:“那丈翁以为,该如何开始?”
颜真卿闭上眼,犹豫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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