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郎也道:“有什么就放心说吧。”
见恩公开口了,老袁头方才道:“也有些个没借到春苗贷,就借了旁人的钱,利息高了些,没能还上。”
薛白听了并不惊讶,又问道:“具体呢?”
“……”
待从老袁头家里出来,杜五郎不由道:“看你的样子,该是早就知道寿安县的春苗贷有问题,今天才叫我来打猎吧?恐怕猎的是贪官污吏。”
“是啊。”薛白道,“有的放矢,才叫打猎。”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要仔细盘问老袁头?”
“看看乡亲们的态度。”薛白道,“对地方官有多怕,愿意交代多少。”
“哦。”
两人又走了一会,杜五郎忽道:“你近来又开始说‘乡亲’这个词了。”
“不然呢?”
“你以前这般说,后来有段时间用的是‘百姓’‘黎民’,怎么说呢,意思一样,但感觉不一样。”
“亲切些吗?”
“说不上来。”
薛白翻身上马,不自觉地露出了个笑容。
他到了大唐之后就渐渐想当皇帝,过程中也渐渐沾染了许多的封建官僚气。近来他倒是想明白了许多,常常回忆起穿越前自己是做什么的。
此时,杜五郎能感受到他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让他有种轻松释然之感。
就连他胯下的马匹也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意,脚跟刚轻轻一点,马匹便顺着他想去的方向撒开蹄子欢乐地驰骋起来。
“我们去哪?”杜五郎问道。
“鱼儿不上钩,我们去把它挂上。”
***
寿安县署。
宗涵打开一个精美的檀木匣子,一股清香沁鼻,里面是用金箔纸打包得十分漂亮的茶叶。
“主簿,这是江南新茶,价值不菲。”崔家的三管事站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道。
“好茶。”
宗涵心想,当今这个天子在吃喝玩乐、诗词歌赋上确实有天赋,除了骨牌、炒菜,还搞出了这泡茶之法,上行下效,茶价飞涨,带动了不少人赚钱。
若是天子能把治国的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少瞎闹一些有的没的,大唐一定会更加繁荣、风雅。
“替我多谢你家阿郎了。”宗涵道,“今年的租庸调崔家不必太过担心,比往年多缴两成了,洛阳府想必也不至于再为难我们,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是。”
“天子近在咫尺,谨慎些总是好的。”
“当然谨慎,阿郎近来对子弟、家仆都是约束得紧。”
宗涵在寿安县任了二十年的主簿,对崔家这种当地的名门望族其实不担心,大家都是知分寸、守规矩的人。
他反而对那上任才两年的县令不甚放心,遂低声提醒了一句。
“县令这次手伸得长了,恐怕要出事,你与崔公说声,别被他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