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散了宴席,转回宣政殿,处理了一些关于仆固怀恩去世之后留下的事。
其实,仆固怀恩那份叫屈请罪的奏折还摆在薛白的案头,他那种心结未消、怒气郁结的心情,薛白看在眼里。
“太执迷了。”薛白在心里如此评价了一句。
他就与仆固怀恩不同,他是为了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陛下。”
“何事?”
“那位吐蕃公主出宫时借口更衣,不肯走,想要求见陛下。”
薛白放下仆固怀恩的奏折,想了想,道:“带她过来吧。”
殿中烛光摇晃,却只能照亮御案附近的地方,显得空旷而寂寥。娜兰贞再进来时,只见薛白独自坐在那,神态清冷,遗世独立的样子,又觉得他没那么坏了。
娜兰贞承受着丧国丧家之苦,奔波跋涉至此却一事无成,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还强撑着。
她咬了咬牙,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想做什么我都知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陛下,我与赤松德赞已经心服口服了。请陛下放我们回吐蕃,除掉玛祥之后,愿奉陛下为主,世代为大唐属国。”
“急什么?你们才刚到长安。”
“玛祥已立了赞普,时间久了,就再难以对付他,如果让他整顿好国事,再次兴兵进犯大唐……”
薛白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为何又来求朕?为何认为朕会答应你?”
“陛下要的,我们都给,拖下去没有好处。”
“你们还给不了。”
娜兰贞于是哭了出来,一副孤独无助的样子,道:“陛下为何就不能信我们一次?我们屡次示好,是陛下始终不肯相信我们的诚意啊。”
“你的诚意?不过是被打怕了才懂得跪下来。”薛白道,“此前你不是觉得,停战就是你在施舍朕。”
娜兰贞一愣,没想到自己心底的感受竟是被他如此敏锐地捕捉了。
薛白走到他面前,俯身看了看她的眼睛。
“朕俘虏过你,教导你,放了你,你嘴上说着感恩,眼看大唐内乱还是起了轻视之意,故意纵容玛祥、达扎鲁恭出兵,然后再联络大唐和谈,你我都一样的自私,说什么诚意?”
“师父……”
“朕现在看你的眼睛,依旧是畏威而不怀德。”
娜兰贞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眼中的泪水却流得愈发汹涌了。
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意。”
“哦?”
“我原本可以嫁给南诏王子,或是某个吐蕃部落的酋长,是你教导我怎么去争。”娜兰贞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我这么拼命地做这些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心愿,我知你希望我能在吐蕃掌权,让两国太平无事……若非因为你,我何必过这样的日子?”
薛白摇了摇头,有些讥诮。
娜兰贞抬眼深深看向他,喃喃问道:“你难道不知我的心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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