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见他们都这么严肃,便道:“不必这般紧张。”
说罢,他就吟了那首诗。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包括司空曙,百官听了,全都愣住。
他们不由在想,这诗当然是极好的一首诗,可是与上元礼又有何关系呢?天子在上元御宴上,忽然作了这样一首诗,必然是有深意,指的是什么?
有人看向了颜真卿、杜有邻、元载等重臣,希望从他们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二,但他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毫无波澜,显然已猜透圣心了。
这一幕,薛白看在眼里,自得其乐地微微一笑。
他哪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看到司空曙,就想到了这首诗。
到如今,他已无所谓抄不抄的了。只要诗坛繁盛,自然会刺激出司空曙写出更好的诗来,自古文化的兴衰往往是百花齐放或万马齐喑。
他要打造一个诗文锦绣的时代,已经不拘泥于一首两首的诗了,关注点已经在整个大唐的教育与文化传播。
至于是否应景,旁人是如何看待,那就更不值得在意了。
他是帝王,自有帝王的境界。
“燃灯吧。”
“圣谕,燃灯!”
花萼相辉楼渐渐明亮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了人群的欢呼,毕竟这楼就建在兴庆宫的最西边,离长安街巷只有一墙之隔。
薛白起身,走到栏杆边去观灯。
这也就是摆个样子,他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倒是顺势招了招手,让杜有邻上前,与之聊了起来。
薛白早就留意到了,在这场御宴上,杜有邻脸上始终带着隐隐的忧虑之色。
“五郎回来了吗?”
“还没有。”杜有邻道,“算时间,上元节前他便该回来了。”
天子与宰相在说话,旁人不敢上前,薛白也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御宴,与杜有邻边走边谈。
“放心吧,朕既然派五郎前往灵武,就是认为灵武大概率是安全的。”
“即便不安全也无妨,那不肖子也该受些历练了。”杜有邻道。
薛白道:“仆固怀恩不想反,否则早就举兵了,朕登基前他多的是更好的机会。”
这是一个基本的判断,仆固怀恩想要的是让儿子继承他的节度使之位,那就该拖着等朝廷答应,时间越久,他们父子在朔方军中的威望就越高。
基于这个判断,薛白并没有布置任何对付仆固怀恩的手段,所有兵马、粮草的调动都是障眼法,实则都是冲着突袭吐蕃去的,先后派去灵武的只有杜五郎、郭子仪,皆是去安抚。
现在万事就绪,朝廷只等着收复凉州的战果。
杜五郎也该回来了。
“臣亦不认为是仆固怀恩敢扣下他,许是路上天气不好,或是这不肖子贪玩,跑去了别处……”
杜有邻说着,见到管事全瑞正在楼下张望,像是有事要禀报的样子。
薛白也留意到了全瑞,让人去召他上前。
“圣人上元安康,五郎有封家书,傍晚时到的。府中都赶着过上元夜,这会才拆开,却是要呈给圣人的。”
“是通过谁递回来的?”
“是以民间的邮舍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