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请韦公说说回收寺产的进展。”
韦见素道:“民间怨声载道,僧侣们并不配合,甚至有人因此而谋逆。”
“不过是在砖墙上划了几笔,算什么谋逆?”薛白倒是想得很开,道:“把人放了吧。”
元载道:“殿下,大慈恩寺的几个僧侣妄称图谶,指斥乘舆,证据确凿,倘若放了,只怕有心人会利用此事。”
事实上,他们都很清楚,韦见素所说的“谋逆”指的并不是大慈恩寺的几个和尚。
相反,现在朝臣中有非常多的官员指出,那些和尚在太子的旧名上画图谶,是在作妖诅咒太子,而且指斥太子的言论也是所有人都听到的,必须重惩。
只差没有说出“交构圣人”之类的话了。
这是逼着薛白必须严办那几个和尚。
严办了矛盾便要激化,但若不严办,必然会让反对灭佛之人感受到薛白的软弱,引起更大的反对浪潮,激化出更大的矛盾。
但,薛白还没糊涂,考虑事情不像李隆基晚年那样只管自身权威,他首先得关心真相,然后才是维护他的颜面。
“既然查明了没有谋逆就把人放了,大慈恩寺依旧为长安五寺之一,但所留僧侣必须是佛法最高深的三十人,我会亲自考查……”
第562章俗世的快乐
京兆府大牢。
狱卒听到了开门声,知道是有人来探监了,当即就感到不耐烦。可当转头一看来人,他脸上却浮出惊喜之色。
“小人见过五郎,五郎许久都没来了,不知近来在哪个衙门高就?”
杜五郎如今身份虽高,面对这些旧日相识却不摆架子,笑呵呵的模样,道:“近来办些高雅的差事,琴棋书画之类。”
“雅,高雅。那今日也是为了那些僧人们来的?这也与五郎的差事有关?”
“我代殿下来看一眼。”杜五郎随口嘟囔道:“他那人没几个朋友,遇到些想要亲眼确认之事,我便帮他瞧瞧。”
他这句话说得轻松,就好像长安市井上混的少年游侠们说替朋友去打一场架。反而是旁人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是怎样的权势。
偏偏杜五郎丝毫没有掌权者的自知,还与那狱卒勾肩搭背,小声道:“大慈恩寺的案子,我想和那小和尚谈谈,可否?”
“如今那位杨京尹规矩大,五郎可得按规矩来,莫把人带走了。”
“知道。”杜五郎又问道:“对了,京尹是何态度?”
京兆尹杨绾已经上奏了,认为大慈恩寺的僧侣并未谋逆,只是一个僧童出于气愤而冲动行事。
薛白正是相信杨绾的判断,才准备放人,让杜五郎再来确认一遍,杜五郎于是随口问问杨绾对这案子的真实看法。
“五郎可别生气,这般大事,在背后骂殿下的人多了,岂止这小和尚?不过是童言无忌。”
这“童言无忌”四个字,显然就是杨绾的真实态度了。
杜五郎往里走去,发现如今这京兆府狱里住满了的都是僧侣。火把照着他们光溜溜的脑袋,亮成一片,倒也成了种奇观。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见里面只有一個小和尚,便知有这种待遇的必然就是这次谋反案的主犯了,法名净言。
净言小和尚正盘膝打坐,仿佛尘世纷争都与他无关,他心里除了佛法还是佛法。
“你就是净言?”杜五郎问了一句废话。
净言没有回答,闭着眼,嘴里喃喃有词念着经文。
杜五郎等了一会儿,让狱卒走开,脚步声很大,茅草沙沙作响,腰间的钥匙叮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