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两国之间展开大宗的茶叶贸易,那却是议和之后再谈的事情了。
李承宏把陆羽带在身边招待吐蕃使者,目的就在于此,他们奉了太子的命令,得借这个机会增加吐蕃对茶叶的需求。
喝了茶,巴赛囊就想把话题引到求娶大唐公主之事上来。李承宏却顾左右而言他,很快,身后另一人就说话了,乃是皎然。
皎然长相秀美、谈吐不凡,很快,与巴赛囊相谈甚欢,并把话题引到了佛法上。
吐蕃的文教并不兴盛,应该说是非常的贫乏,在吐蕃,识字的人都极少,更何况医药、天文、地理、算术等等知识。
无知就会导致敬畏,对天地自然、对鬼神的敬畏。巴赛囊虽然是吐蕃贵族,心里却也对佛教有深深的敬畏,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吐蕃若要文教兴盛,不可能依靠读书人来实现,唯有行善积德的僧侣才有可能在吐蕃传播文教、医治病人、翻译书籍、救济百姓。
另一方面,长久以来,苯波教巫师的权力膨胀,一步步削弱了赞普的权力,从婚丧嫁娶、农耕放牧,到交兵会盟、赞普的继位主政、安葬建陵都要干涉,所以,从松赞干布开始,佛教就受到了吐蕃王室的扶植。
如今,吐蕃的赞普赤松德赞已经十六岁了,朝政却被权臣把控着,而权臣正是信奉苯波教。引入佛教对抗权臣正是赤松德赞天然的立场。
巴赛囊是赤松德赞的心腹,这次出使大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通过联姻,争取大唐的支持,增加赤松德赞的威望。
他自然是不排斥与皎然谈论佛法的,反而是越聊越深,对天地、人生的许多疑惑都感到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两人还相约明日一道去昌兴寺拜会当今大唐佛法最为高深的慧证禅师。
***
慧证禅师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
他自幼学习佛法,通达经律,为惠能门下高足之一,并获得心印。修炼了四十余年之后,名誉愈高。
据说有盗贼闯入寺庙中,把刀架在慧证的脖子上胁迫他,慧证坐而不动,口中念念有词地诵经,最后,盗贼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忏悔平生罪孽。
李隆基在位时,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将他迎到长安。
是日,老和尚对面正坐着两人,一个是居士,衣着素净,神态清矍,正在闭目冥思,正是王维。
另一个则是个年轻人,怎么坐都坐不住,一会儿盘腿,一会儿又把腿掰出来,正是杜五郎。
“摩诘居士也请玉真公主问过了,殿下岂有甚坏心思?查了查天下寺庙的地产人口罢了,竟有人造谣他要灭佛,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杜五郎虽然这般说,同时却也抬起头看向了这寺庙的殿宇,啧啧赞叹,又道:“但该说不说你们寺庙的田地、佃户、奴婢真是很多,哦,放贷的生意往后也不可做了。”
慧证无喜无悲,道:“若遭众厄,种种衰恼,不吉之事。扰乱忧怖,不称意时。应当甘受,无令疑悔,退修善业。”
“法师与我说这些,我也听不懂。”杜五郎道:“殿下命我来,是盼着法师能向吐蕃使者弘扬佛法。”
结合他前面说的,这大概是要慧证将功补过的意思。
慧证自然不能拒绝,他的寺庙既被盯上了,哪怕不为自己考虑,却得为徒子徒孙们考虑。
杜五郎见他领悟,点了点头,喋喋不休地交代起来。
“吐蕃人信佛与我们信佛可不一样,我们有道、儒,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以前讲故事都是讲些感化强盗之类,这不够,吐蕃要更厉害的佛……”
“阿弥陀佛,贫僧从不妄语。”
杜五郎道:“我可不管,你得让吐蕃使者服气。”
慧证往常与王维论佛,都是言简意赅,意味深长,问答之间如两座青山相对,明者自明,盲者自盲。
可这日得了杜五郎的交代,他不由叹息了一声。
他其实能懂当朝太子的目的是什么,可他是禅宗,而吐蕃人更需要、且更信奉的其实是密宗的佛法。
两者其实是大有不同的。
“勉力一试吧。”慧证喃喃道。
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