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身影牵着马缓缓而来,远远看着就能感到气格雄浑。等候的官员们见了这人,纷纷让开,让他到前面,直到他站到了陈希烈的后面,是颜真卿。
“颜公,请。”
陈希烈笑了笑,请颜真卿站到自己前面。
颜真卿摆了摆手,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刻意地示好与寒暄,独自思虑着什么。
相比而言,他远比陈希烈要有气场。
一众官员见了,神色纷纷肃穆起来,列队而立,不再说话。
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颜真卿重新拜相,且不论其身份,只看往这一站的气势,陈希烈的话语权就不可能大过颜真卿。
当年之所以屈居于李林甫之下乃陈希烈一时之软弱,如今却可知,软弱绝非一时。
天蒙蒙亮之际,宫门缓缓被打开。
众人依次进入大明宫,走到宣政殿的石阶前,抬眼望去,恰见那年轻的大唐太子迎着朝阳立在殿前,锐气十足。
***
是日朝议,李琮因还在养病而没有来,御榻空在那儿,并无人坐。
薛白命李猪儿在偏殿竖了一道屏风,屏风后摆了一张大桌案,摆着各道公文与地图,显得有些凌乱,于礼制不合。
先提出异议的反而是颜真卿,指出这种布置破坏了宣政殿的格局,薛白虚心接受了这批评,但也没命人撤下去。
接着,颜真卿竟是十分严肃地指出薛白没有遵礼法先去给圣人请安,薛白则答圣人更忧心国事,盼众臣能为他分忧,而不是纠结一些虚礼。
“朝廷经历战乱,正处纲纪废弛之时。倘若殿下不能秉守礼仪,如何规范君臣?”颜真卿却愈发认真。
陈希烈一听,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人之间在礼仪之事上有着分歧,且并不像伪装。
他盼着他们能因此事而开始失和,可薛白却没有因为几句批评而心怀芥蒂,依旧是虚心接受的态度,改不改就另说了,接着当即提出让颜真卿复相。
此事顺理成章,无人反对。
陈希烈早有预料,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可没想到,紧接着,薛白竟又提出了想调杜有邻回朝担当中书侍郎,步入宰相之列。
众臣不由哗然,认为他就算想提拔心腹,这吃相未免太急、太难看了。
若有三个宰相,议事时只要两人通气就能决定大事。而现在的宰相之列中,韦见素原本就有要致仕之意,近来自称中风,避居家中不来上朝,颜真卿本就比陈希烈强势,入相后必然抢走大半的话语权。
颜真卿人品才干出众,再加上方才他叱责了薛白几句,显得十分方正,大家可以接受。杜有邻呢?才能平庸,显然就是薛白的传声筒。
可以想到一旦颜真卿、杜有邻并相,中书门下就是薛白一言堂。
于是,此时不少官员心中甚至起了嘲讽之意,暗想颜真卿是薛白的岳丈,杜有邻也是薛白的岳丈,全都提携为宰相,可见薛白治国的办法就是岳丈治国。
他们自然是反对。
就连颜真卿都觉得不妥,面对群臣的意见,并不开口帮薛白。
此事暂时也就作罢。
薛白不以为意,径直议论起国事。
“太上皇与圣人命我监国,但我年轻识浅,还望诸君能不吝赐教,畅所欲言,百无禁忌。先说几桩紧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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