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
“陛下,臣万死不敢即储位。”
薛白很干脆地拒绝,说李俅入继大统,承宗祧之业,才是圣人之子嗣,而他则是李瑛一脉,该去陵前守孝以慰亡魂,只是国家多难,不得已而入仕,倘若圣人是怀疑他心怀不轨,他愿现在就请辞。
李俅连忙再让,甚至把头磕在殿内的台阶上,要以死相逼。
薛白遂自称惶恐,直接请辞守陵,当即就出了宫。
群臣都知道拒绝才是正常的,没有一开始就欣然答应的道理。
这一来一回之间,也是大家表态立功的机会。
李俅偷眼一瞥,见了各个官员们目露沉思的样子,知再没有一人还支持自己,心中失落。
他又被送回了少阳院,这次却是请来了纸笔,再次上表,恳请将太子之位让于雍王,然后就心怀忐忑地等着。
有时缩在角落里,半梦半醒间,他能够想像到薛白躲在府邸里不理会朝政,急得百官们转转圈,纷纷前往劝谏,请求他答应为储君,心里好生羡慕。
更多时候他则是做噩梦,梦到有人用白绫把自己勒死,于是他把头埋得更低。
次日,老宫女还是称呼他为“殿下”。
“我还是太子?”
“雍王回拒了储君之位。”
“那我,再让?”
李俅遂接二连三地上表恳让储位,上演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兄弟相让佳话。这次,李琮终于下诏,嘉赏了李俅为国让贤的诚意。
“朕之养子俅,以雍王倩之大功,人神佥属,由是朕前恳让,言在必行,天下至公,诚不可夺爰符立季之典,庶协从人之愿,俅可拜楚王、尚书左仆射、司徒、太子太师,另加实封一千户,赐物三千段、甲第一区、良田三十顷。”
李俅听闻圣旨,百感交集。
然而他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感到安全,依旧还是担心受到迫害。
如牵线木偶般地完成易储的各项礼仪,告祭了太庙,之后,李俅向薛白看去,只见他身披衮服,器宇轩昂,英武非凡。
“三兄……殿下。”李俅开口道:“我能与殿下说几句话吗?”
“一道走吧。”
薛白对李俅并无太多提防之意,还是那自然而然的态度,招了招手,一并往宫门外走去。
他们在高高的台基上走过,能俯瞰到长安一角,有种大好山河在望之感,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我是真心拥戴殿下。”
李俅鼓起勇气,终于开口说了起来,以讨好的态度继续道:“殿下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文才武功盖世,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我早就想让位了。”
为了活命,说些奉承之语,并不丢脸。李俅年轻脸薄,说这些并不显得谄媚,说着说着,反而真有种兄弟相亲的感受。
说实话,以前他也管薛白叫作“薛逆”,事实上却根本没去考证薛白的身份,只是从个人利益出发而抵触此事。
可一旦利益的立场变了,他并不认为薛白是冒充的,毕竟李隆基都承认了。
那这份兄弟之情就变得非常可贵了,甚至比与李琮的父子之情还要可贵。
“不必担忧。”薛白道:“只要你老实安份,不违法纪,断不会有人敢伤你。”
李俅一愣,没想到薛白说话这么直率,径直戳破了他的心事。
但也是,如同太上皇对让皇帝一直厚爱有加,只要让出了储位,哪怕是做给天下人看,薛白也该对他好。
“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