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庆宫宴便设在禁苑中的望春宫,在大明宫以东,临着禁苑的城墙,与东面的光泰门很近。
一众宗室纨绔们抵达时,不见歌舞,只见到禁军士卒列队整齐,旌旗飞扬,场面盛大而严肃。
“看着不像是宴席。”李珍道,“倒像是出征打仗。”
杨洄舔了舔嘴唇,道:“我好几日没喝酒了,还以为今日能解解馋。”
“过去吧。”
宗室来了很多,有数百人。众人落座之后,李琮方才踱步而来,脸上的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但在这长安被围的时节里反而让人感到安心。
李琮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几个孩子,但惹人注意的是,薛白也走在其中,分外显眼。
这一看,李珍便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是做什么用的了,是正式给薛白一个宗室名份的。可恶的是,此事竟没有事先关照他这个宗正卿。
“今日是家宴,也是庆功宴。邀诸位叔伯兄弟们来,是有几桩好消息要宣告大家!”
“殿下,长安还未解围,我等还饿着肚子,敢问有何好消息?”李珍朗声问道,故意拆李琮的台。
他长得更像李隆基,一向看不起面容被抓伤了的李琮,偶尔总喜欢开点这样不算太过份的玩笑。
李琮也不生气,转身,抬手一指,引众人看向远处的光泰门,道:“打开!”
于是,光泰门被缓缓打开来。
一众宗室们纷纷起身,眼看着光泰门后的景像,发出了惊呼声。
上千具尸体正堆积在城门外,身上烧得焦黑残破、血肉模糊,仔细看,能看到他们极尽扭曲的面容,显然是在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甚至于有黑水从尸体的嘴里流下来,甚是可怖。
惊呼声停歇,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李琮抚掌大笑,道:“昨日,叛军勾结城中细作,煽动官员作乱,欲强行攻入太极宫。我命薛白、王难得等人平息动乱,并歼灭了杀入城中的叛军,挫其阴谋!”
“殿下威武,真是大唐福泽。”
最捧场的是嗣许王李解,他年纪不大,才十二三岁,说话时带着稚气,声音拖得老长,但他辈分、爵位却很高。
李解能够继承许王之位还有一段轶事,他阿爷李瓘是老来得子,李瓘死后,其兄弟怀疑李解不是亲生欲谋其爵位,彼时,正是才入仕的薛白相助,才使李解得以继承爵位。
今日,李琮之所以愿配合薛白办这样一场庆功宴,为的便是给自己表功。作为政治人物,面对薛白的咄咄逼人,他所做的不仅是对抗,还有利用,利用薛白的能量来彰显他的权威。
炫耀了武功,李琮有些不情愿地往薛白的方向瞥了一眼,方才开口道:“再说第二桩喜事,我的兄长李瑛蒙冤受屈……”
众人都没有认真去听李琮说话,目光全都不自觉地落在了薛白身上,直到最后,随着李琮一引,薛白从容不迫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今日再为诸叔伯兄弟们引见。”李琮端起一杯酒,笑道:“他是陛下失散多年的皇孙,是我的子侄,是我的养子,李倩。”
杨洄已经盯着案几上的酒杯很久,一直在想长安城的美酒都被收缴到哪去了,好不容易见众人敬酒,连忙也举起杯,可听了这话,却犹豫着该不该喝。
他回想着天宝五载的那個冬天,在家中初次见到薛白时的情形,少年人眼神单纯,透露着惊恐,那种涉世未深、人畜无害的感受,他确认没有错,可现在再看薛白,眼神分明深不可测,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那么,最初薛白就是装的,为了报复他们夫妻?须知三庶人案,就是他暗地里给武惠妃出谋划策酿造出来的。
杨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心知自己很危险,得想想办法了。
与此同时,薛白的余光也扫到了杨洄,他并不恨杨洄,可既然成为了李倩,那就必须对付杨洄。
“我已向圣人请旨。”李琮道:“给皇孙李倩该有的封爵,并酬其功。”
他一示意,自然有一宦官奉着几封圣旨站出来,当着一众宗室,高声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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