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贱。”他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之后又傻笑了两声。
这就是他还在适应的、既奢靡享受又索然无味的帝王生活。
“圣人,崔乾佑求见。”
“召。”
享受得太多,也让人疲倦,安庆绪宁愿坐着发呆也不想处置朝政。他近来在想,有没有一种办法,既能享受天子之权,又不需要如此日理万机。比如,任命一个懂自己心意的宰相?
可军权又该如何安排呢?如田乾真这等有勇有谋的将领若不仔细看着,难免要生出异心,若是有个可以信得过又没资格僭越的将领替自己掌军就好了。
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安庆绪依旧不得清闲。他转到大殿上时,崔乾佑已经站在那恭候多时了。
“圣人,若要攻下长安,需调派更多兵马钱粮。”
“崔卿啊。”安庆绪听到“钱粮”二字就头痛,道:“你也知道,含嘉仓是空的。如今颜杲卿、张巡又挡着我们南下取江淮钱粮的道路,你要朕从何处凑出钱粮?”
崔乾佑顺势便问道:“我听闻,圣人遣精兵收复河北。”
安庆绪道:“范阳是根基,若不收复河北,打通范阳的通道,则军心不稳。此事朝中众臣皆赞同,朕便不曾问崔卿了。”
“那圣人是否迫不及待把金帛子女运往范阳?”
“朕何曾下过这样的旨意?”安庆绪恼道:“你自己想想我们军中有多少胡将,他们的家在哪里?一听说郭子仪、李光弼撤军了就嚷着要去范阳,朕拦得住吗?!”
崔乾佑眉头一皱,提高了音量,喝道:“陛下是何想法?是开邦立国当秦皇汉祖,还是裂土自封为一小国王足矣?不如给我一个准信吧!”
安庆绪被吓了一跳,不太情愿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从没想过。
登基以来,他只顾着享乐了,此时只好现想自己的志向到底是什么,过了一会,他想说自己要成为冒顿单于,可犹豫着,却没开口。
万一呢?李隆基都逃了一次了,万一凭着这些骄兵悍将,真为他开创基业呢?就好像李渊立国,未必是其人多有本事。
“朕自是要攻下长安,君临天下!”
“既如此,请陛下孤注一掷,全力攻长安。”
安庆绪有些尴尬,道:“除了收复河北、连通范阳的兵力,其余兵马钱粮,皆听崔卿调度如何?朕封你为天下兵马使,总揽兵权。”
崔乾佑没有立即领命,再问道:“陛下必富有四海,何必还眷恋一范阳?”
“朕的叔父安太清以前很穷,后来抢掳河南得了家资无数,他将这些家资运回祖宅,保子孙无忧,然后继续抢掳。”安庆绪苦口婆心地作了解释,道:“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好全力作战啊。”
崔乾佑不认同安庆绪这种谋大事而惜身的想法,可既得到了他支持自己攻打长安的允诺,也达成了这趟回来的目的。
***
数日之后,一杆书着“大燕天下兵马使”字样的大旗竖在了潼关城头。
崔乾佑如愿请到安庆绪的允诺,将率七万精兵攻打长安城,算是他对李隆基回归长安的重视。
这一趟洛阳之行,他能够感受到大燕朝堂上的乌烟瘴气,也深深觉得安庆绪不足与谋。
但,他对这一战依旧有信心,尤其是当他回到潼关,看到了他麾下的那些兵将。
当今世上,皇帝或许不怎么样,宰相也不怎么样,怠政的皇帝、好妒的宰相提拔了一个个庸人坐上高位,但,在边军之中那些寻不到出路的将士们却是个个有真本事、个个是久经沙场的好男儿!
朝常上的嫉贤妒能正好是在这十余年间之事,而大唐“立军功、觅封侯”的传统还保持着,于是,大唐与大燕的皇帝虽然昏聩,麾下却都有着最精锐的兵马。
“有新的消息!”田承嗣一见到崔乾佑便道:“唐军的朔方兵马要到了。”
说着,一封战略图便递到了崔乾佑手中。
他一看,先是诧异道:“何处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田承嗣道,“一个叫边令诚的宦官,与薛白是死对头。若不投靠我们,他便要死在薛白手里,这是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