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含嘉仓城的城头上叛军的旗帜被拔下,换上了王难得的旗帜,也看到大火被扑灭了。
“果然是空的。”
当粮窖的盖子被烧塌,显出下面空空如也的仓窖,薛白叹息一声。能想象到安禄山的郁闷,更能体会到失去了储备粮的河南百姓的艰辛。
千里镜移开,能看到阿史那承庆已在城北安营下寨,既没有选择攻城,也没有选择投降,那就是要谈条件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漫天的雪花盖住了乾元门广场上的尸体与血泊,像是把叛乱的影响也掩盖下去。
雪中,严庄带着安守忠向明堂走来。
“薛太守……郎君。”
安守忠样貌威武,却显得有些怯懦,随着严庄有样学样地对薛白行礼。他不是一直就这么懦弱,而是越富贵,想保留的越多,越豁不出去,胆气就越小。
“阿史那承庆说他可以归顺,但朝廷得封他为范阳节度使,并让他率兵北归。”
薛白问道:“他可有说他凭什么?”
“他说,若是不答应,他便攻入洛阳。”
感受到薛白的气场,安守忠转述了这句话之后,紧跟着便补了一句,“真是猖狂。”
“不猖狂便怪了。”
薛白没有被阿史那承庆的态度激怒,相反,他早有准备。
历史上,安史之乱后大唐逐渐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在他看来,李亨父子是有不可推诿的责任,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对于这些归附武将的处置,远比杀一个安禄山要复杂得多,也重要得多。
首先,薛白就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怯场,眼睛中自然而然地闪过一些轻蔑之色,悠然问道:“他带了多少粮草,或者说陕州还有多少粮草,敢发这样的狂言?”
安守忠站在那发了会呆,才反应过来,薛白是要让他出城问话。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还是道:“是,我去问问他。”
等安守忠走了,严庄道:“阿史那承庆虽不知含嘉仓是空的,但见了昨夜的大火,笃定我们粮食不多。另外,荥阳、开封应该还未被攻下吧?”
作为安禄山的谋主,他对大局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能看到薛白的处境有些隐忧。
“万一安庆绪为了救父而杀奔过来,再加上李庭望包围。洛阳一座孤城未必能守得住,那不如假意应了阿史那承庆的条件,往后再谈。”
“不。”薛白坚决摇了头,认为严庄的做法虽解决了眼前,却会在往后造成更大的问题,甚至大到难以弥补,“不可被这些军头扯的虎皮吓到,安禄山在我们手上,事实上他们主将心虚、军心动摇,却犹贪得无厌,贼心不死,此例若开,后患无穷。”
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叛军十余万精兵夹在洛阳与潼关之间,西进东归,一步不通,要不了几日必定撑不住。
这场大乱,基本上就要在前期被平定下来了,只差最后一步……
第446章驱狼吞虎
冬月过半,长安城中已有许多人在盼着上元节。
兴庆宫东北隅名为“金花落”的宫院中,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宫娥不知世情,聊及那场袭卷到潼关的叛乱,犹觉远在天边。
“真讨厌,要是叛乱再不平定,怕要耽误上元节呢。”
“我可是盼了上元节好久,既进了宫,该能在花萼楼见到薛郎吧?”
“薛郎还有何瞧头?名声传了许多年,定是老了。如今长安最少年俊俏的才子可是崔峒,崔氏嫡子,出身高贵,文彩炳然……”
“你看那边,消息来了,贵妃一直关注着战事,那定是来给贵妃送消息的。”
她们偷眼瞥去,能见到谢阿蛮脚步匆匆地走过,有些鬼祟地四下一瞧,拐过长廊。
杨玉环正慵懒地倚在窗边观看雪景,微敛着眼帘,显得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