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指掉落在青石板上,还轻轻跳了两下。
“你这是?”贺兰进明原是惊惧,此时则是惊讶。
“我来之前,雍丘县里大家已经都饿了很久,太守命我坐下吃肉,我不敢不遵,可这份独食实在吃不下。干脆留下这根手指陪太守,还请容我回去向县令禀报国事。”
这是运河上的江湖人作派,但贺兰进明还是第一次见,确实有被那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吓到,一时不知所言。
南霁云再次抱拳,转身便走,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竟是无人敢拦。
出了县署,随他来的士卒们纷纷涌上来,有话想说的样子。
“走吧。”
众人出了城,便有人拿出几张海捕文书来,道:“看,他们在搜捕薛太守。”
那画的工笔不错,画了一个英挺的年轻男子,可惜并无薛白神韵。他们是通过下方的文书直接看出这是在搜捕薛白的,罪名的字很复杂,他们虽不认识字,却因经常听说而知道那是“妄称图谶,指斥乘舆”云云。
“怪了,这有甚用?”
“明知薛太守不在此间,为何还要海捕?”
南霁云这时才知晓为何叛军的哨马能够打探到消息,他转念一想,忽然大骂了一句。
“啖狗肠!我明白了,贺兰进明是故意放出消息,好让叛军知晓他不会出兵,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调兵去攻薛太守。”
“国难当前,怎可如此?”
南霁云一想,此时才明白过来。颜太守、张县令所以让他传信,是担心雍丘单独出兵了,贺兰进明在背后有小动作。
“驾!”
他调转马头,重新向宁陵城策马奔去,同时不顾手指再次流血,拿起弓、搭上箭。
这阵势吓坏了城上的守军,亦是纷纷搭弓。南霁云才到一箭之地,已一箭射出,“嗖”地钉在城墙之上,竟是半支箭竿都没入墙缝之中。
城上顿时一片惊呼之声,亦放箭向他射去。
南霁云却已然回马,同时大喝道:“今日留箭明志,待我破贼归来,必杀贺兰进明!”
***
马蹄滚滚,一队兵马已出现在了偃师城以东。
这是在田乾真攻打偃师之后的第七日,李怀仙也终于赶到了。
他怕自己若再不到,偃师已经被攻下来,所有功劳都归了田乾真,自己只剩下纵敌的罪名。但到了之后却发现局势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田乾真非但没有攻下县城,似乎还吃了不小的亏。
都是常打仗的人,一看战场就知道,田乾真用的是蚁附攻城的强攻手段,伤亡很大,收效却甚微。
“阿浩,仗不该这么打。”
李怀仙带着亲兵到了田乾真的大营,仗着比对方年纪大,开口就教训了几句。
“薛白多的是守城器械,你让士卒们用命去填,只会让士气越来越弱。依我的看法,只要将城围住。不出半月,城中粮草便要用尽。”
田乾真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当即大怒,道:“薛白据着偃师小城,便是要切断洛阳与开封之间的联络。若不速拔此城,不出半月,大军的军心便要散了!李怀仙,我看你是只顾保全兵力,不为大局着想!”
李怀仙被骂得下不来台,又不愿像田乾真这样损兵折将去强攻偃师,遂道:“我知道你与高尚感情最好,被仇恨冲昏了头,但怒而兴师,必败。伱先冷静下来,我再寻破城之法。”
“我让你来,无非以大军夷平此城。”田乾真道,“旁的话不必多言,明日两面齐攻,攻城便是!”
话虽难听,可确实只有歼灭了薛白,洛阳、荥阳才无忧,李怀仙才算在安禄山面前过了关,他只好讪讪应下,回到自己的大营。
才到辕门,已有士卒迎了上来。
“将军,敌军遣使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