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搁下笔,揉了揉眼睛,把兵势图递给李光弼,笑道:“我这个囚犯招供了,这是供状。”
“薛郎万莫介意,王承业虽然傲慢了些,对你没有歹意。”
“没关系,能出兵就好。”
李光弼略略犹豫,开口,尽量委婉地表达了王承业的意图,道:“薛郎知道,往朝廷报功自有些章程……”
“可以。”薛白听得懂,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若是“贼臣不救”导致颜杲卿满门被割杀的悲剧,是因为颜杲卿写的奏报有问题、犯了与高仙芝一样的错误,那好,这次他薛白可以顺着王承业的意思写。
“真的?”
“只要能够出兵常山郡,战报随王承业怎么写。”薛白回答得依旧干脆,同时目光仔细观察着李光弼。
李光弼并未感受到薛白那打量的目光,一心想要尽快推进平叛事宜,道:“我这便去回复府君,薛郎且等我好消息。”
薛白道:“何不一道去?如此,等王承业答应下来,我们可第一时间商议出兵事宜。”
说着,他指了指李光弼手里的战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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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人第二次去见王承业,经过一番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策马到了太原衙署前,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前方可是薛太守?”
薛白转过身看去,只见一队太原兵士正带几个风尘满面之人过来,他认出了其中几人,有袁履谦的家中管事翟万德,有真定县令张通幽。
“太守。”
“你们如何来了?”
“阿郎得知了土门关的消息,命我等连夜赶来。”翟万德一瘸一拐地上前,道:“府君听闻,叛军已巧渡黄河,攻洛阳甚急,局势紧迫,已举旗反正,传檄河北诸郡。”
“这般急,袁长史不怕叛军调头杀回常山?”
“阿郎说杀回来才好,正可解洛阳之围。”翟万德道,“何况薛太守已守住土门关,想必援军一定来得及。”
因这句话,薛白不由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没说什么,只想到要尽快让河东出兵。
接着,薛白的目光落在了张通幽的身上,微微蹙眉,他曾听过颜杲卿介绍张通幽,说的是“进士出身,大节不亏”,而他在常山太守的任上,与张通幽几次相处,确实能感受到其人对朝廷的忠心。
但有一件事,张通幽有一个兄长薛白也认识,正是天宝六载在长安科举不中之后到范阳幕府做事、如今成为安禄山谋士的张通儒。
此时,撞到薛白审视的目光,张通幽上前,郑重地长揖一礼,道:“下官的兄长陷于叛贼,故而向袁长史乞求前来报信,以期为朝廷立功,挽救宗族。”
薛白点点头。
有趣的是,他是实际上的主事之人,却也是唯一不被王承业允许入内见面之人。
他只能在衙署的前院等着,看着那一群人走向幽深的门洞,对于说服王承业并无期待。
很久,李光弼等人还未出来,薛白想着天下各地的局势,难免有些心焦。最后干脆找了个阴凉处,扫掉上面昆虫的尸体,枕着手臂和衣躺下,利用这样的时间补个觉。
有风吹来,落叶掉在他脸上,他睁眼看去,头上也不知是一棵什么树,枝叶稀疏,但从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枝叶看到湛蓝的天空,是往日不易见到的美景。
他就躺在那看着蓝天、树枝,以及被吹落后向他飘过来的叶子,心想,如果不是乱世就好了,自己能这样悠闲地躺上一整天。
不知过了多久,隔着院墙,有争吵声传了过来。
薛白遂起身,往大门外看了一眼,见王难得已经匆匆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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