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邻一开始就是支持庆王的啊。”
杨齐宣听得手一抖,放倒了一张错牌。他心里却在想,这些弄权者的话完全不能信,根本没有真相,怎么对他们有利就怎么说。
“此事,还得从当年的三庶人案说起,那是当今圣人成为昏君的开始。三庶人案之后,杜有邻与张九龄、贺知章等名臣一起,保护废太子一系,庆王则收养了废太子之子,意图拨乱反正……”
之后的内容与杨齐宣的话形成了对应,但薛白的侧重点却不同,主要说的是太子李琮一系如今的势力。
“我们平定了南诏之叛,寻得西南兵将的支持;在陇右,我们拉拢了哥舒翰,并从他手上借调了一批将领到河东;在河东,石岭关一战,足以证明我们的实力;在朝中,高力士也是我们的人,很快,太子就会挂帅讨伐安禄山。”
说话间,薛白还从容自若地打着骨牌,胡了一把。
旁人都在消化他所说的内容,反倒是他,一边洗着牌,一边还能继续说着。
“依计划,太子一旦挂帅出征,马上就能让安禄山死,到时河东兵马席卷而出,忠节官员纷纷响应,叛乱必平……独孤公,请掷骰子。”
“然后呢?”
“自然是请圣人禅位为太上皇,新帝即位,拨乱反正,延续大唐盛世。”
“未免有些天真了。”
“安禄山无德无才,尚妄想举兵称帝。太子作为圣人长子,心怀苍生,礼让兄弟,庇护子侄,望重于四海,仁播于寰宇,继位却成了天真?既如此,两位又何必过来?”
李史鱼摸着手里的骨牌也不打出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向独孤问俗叹道:“我还真以为他是李北海的孙子。”
“我倒是猜到薛白会再派人来,只是不敢相信竟是亲自来了。”
杨齐宣不敢言语,目光看去,见对面薛白的手边已经摆了高高的筹码。
薛白则敛容,正色道:“这些年圣人昏聩,两位在官场上受了委屈,社稷更是出了大问题,但叛乱解决不了问题,两位何不追随新君,实现真正的抱负?”
此时此刻,薛白想到的其实并不是扶李琮继位之后如何如何,而是邓四娘的死。
事实并非他给杨齐宣的说辞中那样他故意逼反安禄山,邓四娘一人之死尚且让他感到痛惜,何况天下大乱。
而独孤问俗之所以愿意来,心中深刻的忧虑便是田承嗣一旦攻入洛阳,难免大肆奸淫掳掠,要阻止便要趁早。
李史鱼则是才华横溢,年轻登科,一度前程似锦。说心里话,跟着安禄山这样的无才无德之辈,心中那股气终究是不平。
牌局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独孤问俗先开口道,“话说得虽好听,能实现几成呢?”
薛白道:“要我如何证明?我现在请安庆绪弑杀安禄山不成?”
李史鱼笑了笑,道:“薛郎既想来说服我们,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之所以还要这般问,归根结底,还是李琮的根基太浅,威望不足以让人信服,至今未止,并未在世人眼中有过亮眼的表现。
让人效忠于这样一位刚成为储君的太子,心里难免没底。
薛白甚至都没能证明他所做所为都是奉李琮之命行事。
“也好。”
薛白直视着前方,正好看到杨齐宣,把杨齐宣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不曾与任何官员说过此事,今日便担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告诉两位。我尽心竭力为太子奔走,因这大唐社稷本就有我的一份,这份大业,我必须做成。”
“何意?”
“你们想立从龙之功。”薛白道,“与其追随安禄山,远不如追随我。”
“当。”
一声轻响,杨齐宣想到一个传闻,惊讶地张了嘴,手里的骨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