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李光弼正要转身出去,却被王难得一把拉住,他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道:“还有甚然后?我敷衍你不成?”
彼此同袍多年,王难得当知他不可能怠于职守,会立即想尽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乱局。当然,若让他无视朝廷,完全依照王难得的心意擅自出兵,那确是强人所难了。
“我还想说一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王难得道:“圣人盲目信任安禄山,只怕不能很快有所决断,我们……”
李光弼忽然皱眉,低声质问道:“你最近怎么回事?你知道你有多少次‘指斥乘舆’了吗?!”
“什么是指斥乘舆?”
“是杀头的大罪!”
“掉在地上的脑袋你我见得少吗?我凭心而论,圣人就是糊涂了,酿出这等兵变,两镇精兵十余万,浩浩荡荡南下,若不能迅速平叛,生灵涂炭即在眼前,我指斥乘舆又如何?”
“清醒点!”李光弼叱道:“你在急什么?”
“急着保家卫国。”王难得道。
他当年在陇右于万军丛中奋死拼杀,枪挑吐蕃王子,把敌兵挡在重重山峦之外,若只为富贵,何必血染黄沙?从军戍边,首先是“保家卫国”四字。
这都是写在唐诗里的志向。
李光弼却察觉到了王难得必然还有事未说,问道:“你想过后果没有?”
“想过。”
王难得开口又是一句指斥乘舆之语,沉着嗓子,缓缓道:“我想,圣人也该担些后果。”
这话换成旁人说,李光弼就已经要拔刀了。也就是王难得,他还继续听着。
“叛乱已起,哪怕平定了,圣人可愿下一封罪己诏?先帝两即帝位、三让天下,今圣人年旬花甲,安不能内禅退位?”
李光弼瞳孔微微收缩,一瞬间对面前的王难得感到有些陌生。
他不知这天下是怎么了,他到朔方,安思顺非要拉拢他为女婿、隐揣异心。他到河北,昔日的战友直接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更不必说安禄山已经叛了,天下由大治到大乱,仿佛只在一昔之间。
王难得等了一会儿,给了李光弼一个缓冲,也给了他一个拿下自己的时间,之后见他没动静,方才继续说起来。
“你我纵横沙场,何必听命于王承业?一寄挂名之庸碌之辈尔,到时贻误战机。倒不如挟制他,号令河东兵马。请奏朝廷,以太子为征讨大元帅,我等辅佐太子平定叛乱,如此方可放手施为,何惧结果……”
不等王难得说完,李光弼一把扯过他的衣领,目光中满是审视之意。
“这些话是谁告诉伱的?”
“心声。”王难得道。
“你瞒不了我。”李光弼冷冷道,“若无旁人怂恿,你不是一个能有这些想法的人,这些说辞也不是你能编出来的。”
王难得于是住口不言。
他不惧于因为指斥乘舆受罪于李光弼,却不愿出卖旁人。
但若是不将这些底牌抛出,似乎难以劝动李光弼。
“说吧。”李光弼神色愈冷,道:“这段时日以来,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蛊惑你的……”
正此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副帅,王节帅请你过府一叙。”
“何事?!”
“王节帅说是,蔡希德押来契丹俘虏,解释雁门关一事。”
李光弼闻言,当即与王难得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