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平时再是说说笑笑、表示亲近,这种特权却从来不容逾越。
安禄山虽是杂胡,却不想比任何人低贱,低一等都不行。
“那就……依了你们所言吧。”
***
到了雄武城之后,杨齐宣明显能感受到军中伙食忽然变好了起来,每日都有肉食。
初时,他以为这是石岭关之战以后,用来安抚军心的。
到了五月初三夜里,安禄山大宴将士,整个雄武城都是宴饮之地,一团团篝火点起,烤着牛羊、驼峰、鹅肉,一坛坛美酒被拍开封泥,酒香四溢。
鼓乐齐鸣声中,一群群胡姬舞女入内,翩翩起舞。
杨齐宣久未近女色,又深感行军之艰苦,难得有这样的放松,看得眼光都直了。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饮了三巡,他有些微醺。
“哈哈哈。”
随着一阵朗笑,安禄山那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一瞬间给了杨齐宣一种,上元夜圣人御驾花萼相辉楼的错觉。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杨齐宣常常觉得,安禄山在某些事情上一直在模仿圣人。
“儿郎们,雁门一战,我等击败来寇,今夜酒肉自取,务必尽兴……把钱币都搬上来!”
随着安禄山的话,一队队士卒搬出了成箱的钱币,以及金银珠宝、彩帛皮裘,开始封赏。
杨齐宣也得了不少赏赐,脸上堆着笑语,心中却在嘀咕石关岭一战分明是败了,如何还有这许多封赏?
不等他疑惑太久,安守忠带着醉意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可知这些钱币都是从哪来的?”
“小婿不知。”
“嘿,你的仇人。”安守忠指着杨齐宣的鼻子,笑呵呵道:“你的仇人薛白,好大胆子,敢刺探府君。府君把所有的钱都抄没了……嗝!”
一个酒嗝重重打在杨齐宣脸上,他不由抖了一下。
其实是被吓的。
好在杨齐宣知道丰汇行在范阳的主事人就藏在安守忠府上,未听说出事了。想必安禄山虽然查抄了境内的钱庄,钱收缴了不少,人员却没有非常大的波及。
“对了,你认识鲜于仲通吧?挂在城门上那个。”安守忠又道,“他就是利用兑钱,向薛白传递消息。田承嗣发现了此事,还给薛白回了封信。”
杨齐宣才放松了一些的心又紧了起来。
他感觉安守忠是在试探自己,深怕对方一声喝,刀斧手便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伱说话啊。”安守忠道,“你可知为何?”
杨齐宣脑子里一团混沌,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此时,开城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看去,一队骑士策马而来,为首一人手中高举着一卷圣旨。
“圣旨到!”
一众将领纷纷起身,让这天使登城楼去见安禄山。
杨齐宣毕竟是长安来的,一眼就看出这所谓的传旨是假的。那信使崭新的官袍上带着尘土,既不是到了以后换的,又不可能是穿着从长安一路而来的。
很快,城楼上的安禄山领了旨,面朝诸将士,高声道:“圣人有旨,召我立即领兵入京,讨伐逆贼杨国忠!”
诸将当即高呼,热血沸腾。
“愿从府君讨贼!清君侧!”
“哈哈哈。”安守忠十分高兴,仿佛安禄山已经当了皇帝一般,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向杨齐宣道:“明白了吧?等薛白收到信,来不及防备,已经死在大军的马蹄之下了。”
杨齐宣此时才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道:“谢丈人为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