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伱如何在此?”
“你竟是常山太守?!”
鲜于昱惊讶于薛白官位升迁之快,同时也感到了意外之喜,他知道薛白一向的立场,因此很快便把方才与袁履谦所说之事对薛白和盘托出。
“我从渔阳老家回到范阳,听说我阿娘、阿兄在离开范阳的路上遭遇了强盗……全家人都被杀了!我不信,追查此事,直到收买了范阳都督府一个奴婢,发现此事与阿史那承庆有关。于是我扮成奴役,混入了阿史那承庆的宅中,终于遇到他宴请宾客,他们喝多了酒,得意洋洋地说了他们是怎么扮成强盗杀了我阿娘、阿兄,为了更像强盗所为,他们还剥光了他们的衣裳……”
说到后来,鲜于昱已是声泪俱下。
薛白问道:“你说,鲜于公过世了?”
“是,宴上有人问‘若鲜于仲通报复如何?’阿史那承庆哈哈大笑,说早在上个月,我阿爷已经在雄武城被杀了,首级就放在匣中,送回了范阳。”
“上个月被杀的?”
“是,四月十二日,我阿爷想收买雄武城中一名校尉,被出卖了。”
“你亲耳听到的?阿史那承庆说的?”
“是。”
“此人好夸夸其谈吗?”
“不。”鲜于昱回忆着,目露恨意,咬牙切齿道:“阿史那承庆很沉稳。”
薛白沉吟道:“可我昨日还收到了令尊的书信,写信的时间就在这个月初,五月初三。”
“怎么会?!”
“到衙署谈。”
鲜于昱之前有些排斥到常山衙署,认为衙署当中闲杂人等多,不如袁履谦的宅院安全,可此时已顾不得这些了。
而薛白若是连小小的衙署都不能掌控,又如何掌控偌大的常山郡?
到了官廨,几封书信当即被递在了鲜于昱面前。
“自你阿爷任范阳节度副使之后,我与他有过一些书信往来。”薛白问道:“你知晓吗?”
“不知,我阿爷为何会给你写信?”
“因为他明白自己到了范阳会很危险,需要有一个真正能帮到他的盟友。”
鲜于昱接过那些信一看,确实都是鲜于仲通的笔迹。
信一共有四封,前三封都是在二月,第一封是鲜于仲通刚到范阳所写,述说了当时的所见所闻;第二封说自从到任以来一直毫无作为;第三封说被安禄山招往雄武城,心中十分担忧。这些事,鲜于昱都经历过,确定它们出自阿爷的手笔。
接着,他打开了第四封,这是鲜于仲通在雄武城所写,内容是安禄山已把大量的兵力调往河东,至今未回,雄武城防备大为减弱,他终于找到机会递出书信,最后,说他这个节使副使已被盯上,希望薛白想办法救他。
鲜于昱看向落款处,时间果然是十五天前,他当即喜道:“我阿爷还活着!”
薛白眼中反而透出了些疑惑,问道:“你确定这是你阿爷的字迹?”
“是。”鲜于昱喜极而泣,道:“至少我看不出假的。”
袁履谦也接了信件看过,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过,分辨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太守,你是如何收到这些信的?”
“通过民间商旅。”
说是商旅,其实是丰汇行的钱庄,虽然范阳没有丰汇行,但也有兑飞钱的掌柜伙计。鲜于仲通只要把信交给他们,他们自然能够凭借丰汇行强大的传递能力,把信送到薛白手中。
袁履谦回想着方才鲜于昱所言亦不像假的,又问道:“太守收到的这第四封信,有可能是伪造的?”
在今日之前,薛白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倘若鲜于仲通的这封信是假的,那只能是安禄山麾下某个人伪造的,假设就是高尚好了,而看信上的内容,若高尚能伪造出这样一封信,那便表示,他必然已经知道薛白在刺探范阳情报,还知道了鲜于仲通一直在通过民间的飞钱兑换与薛白联络。那么,他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只汇报雄武城的情形却没有设下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