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很懂得圣人最忌讳什么,在言语间故意把张垍与其父张说的特点融合起来。
“张垍还说我搞错了,并非如旁人所说,安禄山是他的‘靠山’,他才是安禄山的靠山。”
一句话,李隆基立即便想到了张说当年的“泰山之力”,一股怒气不由自主地勃然而起。
他英明一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了晚年,能让杨国忠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愚货精准地把握了他的情绪,他还自认为任用杨国忠就是因为其人的忠心与单纯。
“臣不太相信张垍,怀疑他是在骗臣。到时安禄山回朝拜相,而范阳、平卢二镇还未有节度使的人选,那便是臣的失职,因此今日……”
“传旨下去。”李隆基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给朕把张垍贬出长安。”
高力士有些吃惊,感到圣人老了之后反而没有了耐心。
以前李林甫也构陷同僚,但都是炮制证据、办成大案之后,判下流放或是杀头的重罪,再由圣人开恩改为轻判。可如今却是杨国忠几句话,就把国之重臣贬出京城。
可以看出,不仅是圣人的性情决定了宰相的人选,反过来,杨国忠的浮躁也在影响着圣人的性情。
“不光要贬了张垍,还要把他们几兄弟一道贬了!”李隆基却还补了一句。
“遵旨。”
杨国忠心中狂喜,却没有马上表露出来,脸上显出惊讶于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的惊讶之色来。
领了中旨,他这位尚书令当即亲自前往中书门下省。
***
这日上午,薛白听闻杨国忠入朝了,已到了中书门下省来等着,抱着万一的希望,准备拟旨让高仙芝暂代范阳、平卢节度使之事。
若能做成这件事,也不枉他任中书舍人之职一场。
冬日里农闲,国事、军务都少,算是中书门下省一年中最闲的一段时日。便有官员搬了桌椅,与陈希烈在廊下赏雪、下棋。
薛白对陈希烈感兴趣,便站在他后面看着,意识到他棋力甚是高超,尤其擅于隐瞒真实目的,这里下一子,那里下一子,最后连成一片。
然而,没等陈希烈赢下这一局,有官吏奔来,道:“右相来了。”
薛白居高临下,恰能看到他嘴角微撇,有个颇轻蔑的表情,显然看不起唾壶。
唾壶当了宰相,谁能服气?谁不想取而代之?
很快,杨国忠施施然然地进了官廨,面对陈希烈装模作样的见礼,根本不加理会,甚至用中旨拍了拍他的老脸。
这是一个非常无礼的动作,陈希烈愣了一下,吹胡子瞪眼,准备与杨国忠较真一次。
然而,不等他开口,杨国忠已飞扬跋扈地道:“看看这个!”
那中旨被展开来,内容并不多,只有三列,其它的内容则需要中书舍人制诏时写上。
陈希烈眯着眼看去,赫然见上面是“张垍迁为卢溪司马;张均迁为建安太守;张俶迁为宜春司马”。
“这!”
这一惊对陈希烈而言非同小可。
他是知道圣人以前有多喜欢张垍的,每每以“爱婿”相称,许张垍于皇城置内宅,常常赏赐珍宝,开玩笑地说这是丈人给女婿的,不是天子赐给臣下的。
就是这种恩情,一翻脸竟是那般薄情?
再一想,圣人是连亲生儿子都能杀掉的人,哪有什么情义?当时不过是与张垍闹着好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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