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趚琳、杨齐宣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安禄山发怒,一个憨态可掬的白胖子眨眼之间变成夺人而噬的恶鬼,这种变化带来的震撼比得知安禄山要举兵还要大。
然而,周遭众人却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等安禄山结束了他的暴怒之举,李猪儿很熟练地扶着他坐下,安排人把那受伤的将领带去敷药。
“让中使见笑了。”安禄山终于控制住了脾气,重新展出笑模样,对辅趚琳道:“我对圣人忠心耿耿,绝对不容许有人劝我做出背叛圣人之举。”
“是,是。”辅趚琳心有余悸,笑应道:“安府君的忠心,奴婢看到了。”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宴会很快也就散了。
是夜,高尚、严庄再次求见了安禄山。
“关于是否去长安,府君眼下可觉两难?我有个办法。”
“严先生大才,快快说来。”
“简单,去又不去。”
安禄山大为不解,问道:“怎叫‘去又不去’?”
严庄不急,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舆图,摆在桌案上,道:“府君当然要回禀圣人,愿回长安任相,并举荐接替两镇节度使的人选,此为‘去’;这次,府君由河东走如何?经过太原时便停下,不必再往长安,此为‘不去’。”
安禄山疑惑道:“可这样一来,圣人哪还会加我为左仆射?”
“何必要左仆射?”严庄微微一笑,“要河东岂不更好?”
高尚当即帮腔,手指在太原的位置上一指,道:“府君到了太原,可斩杀河东节度使韩休琳,并称韩休琳叛乱伤了府君,如此,府君便可不必还长安冒险,此其一也。其二,自然是夺取河东。”
“怎么能?”安禄山问道:“一旦夺了,圣人知道谋逆了,反而要斩杀我。”
“府君说反了。”严庄道:“正是因为夺下河东,圣人才会真的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逼迫府君。”
“还有,契丹人到时会南下。”高尚道,“旁的大将不熟悉契丹,只有府君能够应对。”
严庄连连点头,认为自己的办法太好了,道:“到时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河东已为府君控制的事实。”
两个谋主既然都这般说了,安禄山仔细一想,这还真是最安全稳当的办法,遂答应下来。
于是,数日之后,辅趚琳启程回京,准备向圣人复命安禄山愿意回朝任相,只等把诸事交待妥当便动身。
***
十月,大莫门城。
一杆唐军旗被高高竖了起来,在朔风当中烈烈作响。
王难得丢下手中的刀,用带血的手擦了擦脸,擦下一片肉来,那是敌人的血肉。
他走了几步,走到城墙边。
这里是临着峡谷的一段城墙,极为高耸,且吐蕃人修筑的城垛不高,站在这里,给人一种如临深渊之感。
王难得把手中的肉丢下去,放眼看去,能看到山川大河,万里风光。
唐军已收复了黄河九曲之地。
许久,欢呼声停了。李晟走了过来,道:“王将军,节帅召诸将军议了。”
“走吧。”
两人踩着地上的血泊走着,李晟忽然小声道:“方才我见了十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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