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此间的典狱,因杜五郎的关系,那典狱觉得李岫也许有一丝丝的可能翻案,待他也客气了很多。
“李十郎,旨意下来了。”
“我……是死罪吗?”
“差不多吧,流放延德郡,你觉得你活得到那儿吗?”
李岫近来身体不好,脑子迟顿了许多,念叨道:“延德郡?那是在……振州?比岭南还要南啊。”
比岭南还要南的地方,自然就是海南了,振州比崖州还要远一些,在海岛的最南。他肯定是到不了的,就是不知道会死在路上的哪里。
勉强起身,身上的伤口牵动,他痛得咧了咧嘴,道:“典狱,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放心,你家中的女眷、孩童,有人在保,眼下还没有结果,但寺卿没让我押他们出狱。”
“是薛白?”
“哈,如今长安城都在传。薛郎与谏议大夫杨齐宣,为了争你妹妹的欢心大打出手。你安心去吧。”
李岫不安心,却无可奈何,踉跄出了牢门。
他本以为这就要前往振州了,然而,出了大理寺,却见一名紫袍官员领着一众人正在皇城十字大街处列队,低声交谈着什么。
“必然是要做的,领了旨便去吧。”
“该。”
“李岫来了。”
一众官员回头看了李岫一眼,其中有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陈希烈则叹了一口气,道:“走吧。”
李岫被人推着走了几步,依旧不知发生了何事,茫然道:“左相,这是……送我去流放不成?”
陈希烈稍稍沉默,道:“也可,那便送你一程吧。”
李岫点点头,余光一转,却见队伍里还有一口薄木棺材……
第368章移棺
时间已是四月中下旬,正午略略有些闷热。
李岫由一众官员领着出了皇城,先在兴道坊的一个摊位上吃了两碗羊肉汤面,外加六个胡饼。他知道此去振州,必要死在半路上,那之前再难有机会如此饱餐,直到肚子实在塞不下了,才肯起身来。
以前他惯是不吃这些街边的东西,有几次见薛白吃,还教薛白身为朝臣,该吃得精致些,今日却觉得无比的香。
陈希烈等人居然也耐着性子坐在一旁看着他慢慢地吃,眼里带着些同情。
李岫不愿被他同情,抹了抹嘴,讥道:“左相因我阿爷举荐,身居高位近十载。到头来依附杨国忠,对李家赶尽杀绝,心中可有惭愧。”
“惭愧啊。”陈希烈抚须叹道,“奈何李林甫心存谋逆,悖乱朝纲,老夫亦无可奈何。”
旁边一名官员则补充道:“也就是李林甫死得早,大错尚未铸成,否则便不仅是流放这般简单了,知足吧。”
李岫听得双眉一拧,正待反驳,身后有衙役踢了他一脚,道:“吃饱了就走。”
“走吧。”
他们一路向南,出了明德门,驰马又走了十余里。
李岫大为疑惑陈希烈竟还在相送,目光便望向了前方的塬,心中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