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兰贞的余光之中就能看到那样的场景,吓得毛骨耸然。哪怕还想说几句硬话,却是嘴唇都在打哆嗦,像是坠在了冰窟窿里。
过了一会,有人在远处问道:“在做什么?”
“薛郎。”荔非元礼连忙迎上薛白,带着敬重之意道:“那蕃女对你不敬,我吓唬吓唬她……”
娜兰贞心知方才那不止是吓唬,他们是真做的出来。
她再看向薛白,竟见那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还因为受到赞扬而有些赧然,像是春风拂过,一下子将人从恐惧中带了出来。
然而她很清醒,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被薛白这副长相给骗了,他才是唐军中最恶毒的那个。
最毒的蛇往往是最漂亮的,不能再被咬了。
***
十月初三。
金沙江水依旧东流,小船抵达了南岸,薛白扶着娜兰贞下了船。
贡杰赞早已等候在岸边,迎上前道:“这里荒芜,也没能先搭好住所,只能委屈公主再继续赶路,到西北面的营地歇息。”
娜兰贞道:“这一路来,士卒伤病、掉队的多,眼下还没能全部赶来。伦若赞、尚东赞也病了,那就让他们留在这里慢慢渡河,集结士卒,我们先行去见大相。”
贡杰赞也不耐烦等待兵马集结好,应道:“也好,轻装简从,赶路反而更自在些。那我多留一些人手帮……”
“不必多留人手,他们自会安排。”娜兰贞道,“走吧。”
六十余士卒便簇拥着她往西北方向走去,比之前的护卫人数还多了一队人,且多的正是荔非元礼那一队。
贡杰赞想走到娜兰贞身边,但立即被人隔挡开,他只好在前头领路,心里也愈发疑惑。
他虽然见到了公主,但却始终没能见到伦若赞、尚东赞。对这支护送公主南下、并增援大相的队伍也未能一窥全貌。
谁在指挥?兵力几何?食物是否充足?这支队伍似乎刻意地不让他去探究这些问题。
贡杰赞回头又看了一眼,先渡河的是一队羌人士卒,登岸后正井然有序地往高处走去,不知去做什么。
“大臣,我们哪边走?”
有说话声打断了贡杰赞的观察,他回过头来,见是娜兰贞身边的那个英俊男子。他不喜对方,遂傲然以对,指了指前方的道路,问道:“那边。我还没问,你是何人?”
“我是在西泸城被公主买下的奴隶。”薛白道,“名叫李倩。”
他的吐蕃语不算差,但十分书面化,很多词汇都是从吐蕃递给大唐的国书上学来的,没有生活气,口音也不对。
贡杰赞道:“我看你像是汉人?”
薛白道:“我的先祖在汉武帝时开凿灵关道,留在了邛都。”
贡杰赞十分在意娜兰贞的安危,一脸关切的恳请道:“公主,你怎么能允许这样一个陌生的贱奴跟在你身边?”
娜兰贞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后那些唐军士卒随时会杀了自己,难免对贡杰赞这种不停献殷勤偏偏没有一句话献得有用的行为极为反感,干脆叱道:“还轮不到你管。”
“我是为了你好啊!”
贡杰赞激动起来,努力走到离娜兰贞更近的位置,道:“请你放逐这个汉人贱奴。”
“闭嘴吧你。”
“公主!你莫忘了,你到南诏是来联姻的!”贡杰赞道:“如果因为一个贱奴而毁了清誉,你对得起赞普的厚望吗?!”
说着,他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为了收服南诏的大业,我能欺骗得了我的心,可你能欺骗得了天下人吗?!”
娜兰贞心烦得很,偏是目光一转,瞥见薛白似乎因觉得好笑而嘴角微扬,她不由恼火,叱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