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于仲通看着兄弟杀了人,脸色变都没变一下。
他这辈子,先后追随张宥、章仇兼琼、郭虚己,当然非常想独当一面,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功业。今日来的若是旁人,他都不可能服,除了王忠嗣。
王忠嗣二十年的南征北战、威震边疆的气势摆在那里,连安禄山都害怕,何况一个始终只给人当副手的鲜于仲通?
真见面了,鲜于仲通气势一被压住,就意识到自己还没准备好,再说了,三个节帅都熬过去了,还差最后这一个。打赢了这场战,什么没有?杨国忠难道还会把功劳多分给王忠嗣不成?
威望、实力、真诚,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是能够用来服人的。
对于在场的薛白,这也是一种启发。不过,也就是王忠嗣有这个底气。
“现在,王节帅可以信我了?”鲜于仲通问道。
王忠嗣道:“在长安时,薛郎就谋划了一个奇计……薛郎来说吧。”
“阿兄也听吗?”薛白道:“还是休息着等捷报?”
杨国忠竟真就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薛白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盖在鲜于仲通的地图上。
“要往南诏,除了鲜于公说的走五尺道,应该还有别的路吧?”
“有。”鲜于仲通道,“从广府出海,至安南登陆,绕道北上太和城,但此道路途更远,免不了还是要被阁罗凤探知消息。”
薛白道:“还有一条路去往太和城,且不容易被发现。”
“没有。”
“有,渡过泸水之后,不过百余里就能到太和城下。”
“不可能。”鲜于仲通摇头道:“泸水水势湍急不说,我只问你,如何造船?”
薛白反问道:“若能渡过呢?”
这“泸水”,指的就是长江上游的金沙江。
薛白认为是能渡过的,仅他知道的,就有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又有忽必烈“革囊渡江”,更有后来的“金沙水拍云崖暖”。
因此,要攻南诏,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渡过金沙江,效仿忽必烈灭大理的一战。
“即便能渡过泸水,又如何到达泸水北岸?”鲜于仲通问道。
“走吐蕃。”
“哈。”鲜于仲通笑了一声,看向王忠嗣,道:“王节帅与薛郎是不了解南方地势,才有此议吧?”
王忠嗣面容沉稳坚毅,并不答话。
薛白指在他带来的地图上,用手指划出了一条路线。
“这是茶马古道,汉代南丝绸之路的一段,也叫‘牦牛道’,我们从益州出发,经临邛、雅安、严道、旄牛县,过飞越岭,即可至荐都。渡过大渡河,经磨西,可至旄牛王部的草原。之后可转道向南,去往南诏,这也是吐蕃南下的道路……”
鲜于仲通先是下意识地摇头,之后却是呆愣了一下。
“那是吐蕃境内,如何行军?”
“天宝七载,鲜于公曾随郭公杀入吐蕃,长驱直入,至故洪州之地,与哥舒将军的陇右兵马相遇到横岭。”薛白道:“鲜于公敢走的路,王节帅也想走一走。”
“地势不同的。”鲜于仲通摇头道:“辎重又如何携带?”
“不带干粮,只带牛羊马匹。”
“那又如何渡河?如何攻城?士卒风餐露宿,如何保证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