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连忙万福告罪,道:“是奴婢没说清楚,薛郎是与杨国舅一起来的。”
“那就好,到大堂见他们吧。”
杨玉环点点头,心知薛白一向有分寸,不会在这种时候添乱。
大堂上,杨国忠已经把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也请了过来,正焦急地商议着,但他们商议的内容概括起来,无非是“如何是好”而已。
唯有薛白从容镇定地坐在那饮着茶汤,在混乱中反而有一种平静的力量。
“你怎么回事?我听国忠说,你与寿王相见了?”韩国夫人一见杨玉环到了,当即上前急问了起来,“你怎么能见他呢?”
杨国忠则帮忙解释道:“是寿王妄称图谶,自知必死,想要连累杨家。”
“那我们向圣人解释清楚,没来由被白白冤枉了。”
“……”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杨玉瑶不由摇了摇头,对这些兄弟姐妹颇为不屑。她虽懒得动脑子想,却知杨家真正的智囊是在哪里,目光遂落在薛白身上。
但先开口问薛白的,却是杨玉环。
“阿白,听说你也被关进鹰狗坊了,没事吧?”
薛白起身行礼道:“谢贵妃关心。”
“说多少回了,叫阿姐。”
“是,阿姐。我也是被寿王陷害了,好在已经洗清了冤枉。”
杨玉环叹道:“此番我没能帮到你,怕是还要再连累你了。”
“若非义姐、义兄,我连官身都不会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当着旁人,虽然说的是些场面话,但其实两人都十分真诚,平淡的客套话里,却有患难与共的情义。
杨玉环这才问道:“我想向圣人解释清楚,你认为可行吗?”
“不行。”
薛白有很多理由想说,但当着众人,却不太好说。
李隆基要的根本就不是解释,无非是心有芥蒂,且嫉妒李琩的年轻罢了,这种情况下,杨玉环越解释,越不能消除猜忌。
好在,杨玉环懂得这理由,点了点头。
杨国忠则问道:“为何不行?”
“阿姐该为圣人考虑,而非只考虑自身、杨家的安危。”薛白道,“重要的,不是圣人怀疑阿姐见过寿王,而是……阿姐如何能忍心让圣人下旨处死亲生儿子、承受丧子之痛?”
“啊?”
杨国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时哑然。
他现在揣测圣心已经非常厉害了,反而因为太知道圣人想要什么,而忽略了圣人应该要什么。
圣人想要贵妃的真心,想杀了寿王,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可,怎样做才是真的对圣人好?
薛白道:“寿王妄称图谶,犯下大罪,他为何连夜来见阿姐?这是他混淆罪名的手段,他利用了阿姐,威胁圣人。如此,圣人若想治他妄称图谶之罪,反要被天下人指责……指责为妒忌儿子。此时,阿姐若是只顾解释,置圣人于何地?”
杨玉环问道:“我该如何做?”
“自罪。”薛白道:“阿姐罪孽深重,当请圣人赐罪。错在阿姐一人,则可免父子相残,可堵天下悠悠众口。”
他说罢,颇为郑重地向杨玉环行了一个礼,像是在请她赴死。
杨玉环站在那,注视着薛白行礼之后缓缓抬起头来的眉眼,有些欣慰地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