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不由在想,上元时安禄山夸下海口,也许是已猜到南诏将要叛乱,故意为之。
他嘴上则随口应道:“右相大可应承下来,到时我来操办,必让圣人满意。”
“用度?”
李岫先答道:“夏收前,太府度支并不宽裕。”
薛白则答道:“不论用度多少,必让圣人满意。”
“那便如此。”李林甫又问道:“你可想好了,如何罢张垍平章中书门下事之职?”
薛白本懒得理会此事,正要敷衍过去,忽心念一动。
“右相可知一方铜镇纸?”
“铜镇纸?”
李林甫喃喃了一句,目光中浮起回忆之色,他脸色不太好,思考得有些吃力。
薛白也在瞬间做了思考,又道:“我听庆王说,要除掉张垍,只需找到一方铜镇纸,那镇纸上盘着一条螭龙。”
“螭龙?”
李林甫显然惊讶了一下,闭上眼,竟是睡着了一般。
过了一会,薛白问道:“右相?”
“你方才说什么?”李林甫眼也不睁。
“庆王说武惠妃之死与铜镇纸有关。”
“庆王?”李林甫重复了一遍,喃喃道:“庆王想为武惠妃守丧,打的无非是争储位的心思,他很聪明,看出寿王大概是无缘于储位了。”
李岫愣了一下,想要开口说话,却见薛白抬起手指,按上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听李林甫继续道:“我答应过惠妃,一定保护寿王,只怕往后要食言了。”
“为何?”
“汉景帝时,栗姬一心争皇后、太子之位,终落得恚恨而死,以史为鉴,可以知人心啊。”李林甫叹惜道,“惠妃生前,一应用度,皆以皇后之礼。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待到下葬时,反而只以嫔妃之礼草草安葬,庆王为此还请示了一番,圣人却不愿再作花费。”
“阿爷,别说了。”李岫终是忍不住,打断道:“这些话大逆……”
“闭嘴。”李林甫道,“这里没有家奴说话的份。”
李岫只好去拉薛白。
薛白却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继续向李林甫提问。
“为何?”
“你以为圣人宠爱惠妃,只因用情太深?涤荡武周妖风岂是那般容易的。惠妃一死,武氏外戚闹得厉害,只好以一个皇后的封号安抚他们。至于太府的花费,却不是能给死人用的。”
薛白问道:“如此说来,圣人是……”
“我们都被圣人利用了啊。”李林甫道,“圣人是利用我们除掉太子、张九龄。眼下事成,圣人便要扫除不听话的棋子。”
李岫听得如此言语,吓得脸色发白,有心想要再次阻止,却已吓得不敢轻易开口。
“武惠妃该不会是……圣人赐死的?”
“她今年,该是三十八岁吧?她一向康健,岂会被冤魂吓死?”
“可那铜镇纸?”
“赐下鸩酒时,盘子里便放着那方铜镇纸。你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理由,让惠妃饮下鸩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