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苗晋卿拟贬颜真卿为合州长史。”张垍问道:“左相,可有此事?”
这一问,他既是给薛白施压,更是在敲打陈希烈。
陈希烈没想到张垍能这般详细地知道吏部的文书往来,微微有些慌张,道:“是,老夫……暂时压下了。”
“那左相可得压住了。”张垍隐约有些讥意,与薛白对视了一眼。
他目光里的意味很明显了,陈希烈是个靠不住的软骨头,李林甫才开始贬一个官员,陈希烈就已经有点扛不住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动静,之后,杨国忠推门进来。
“公务繁忙,来晚了,多包涵。”
“你公务比左相还繁忙?”张垍以玩笑的口吻问了一句,同时嘲笑了两人。
杨国忠竟是没有反击,赔了个笑脸。
这反应倒让薛白有些意外了,杨国忠一向媚上而欺下,张垍的地位清而不要,没到能让他服软的地步。
“阿兄去哪儿了?”
“上元节,做了些准备。”
“……”
是日,四人这般碰了头,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会向圣人谏言,提出怀疑南诏叛唐归附吐蕃一事,陈希烈则负责稳住中书门下与吏部的形势。
一旦拿下金吾将军李延业,审查出证据,那李林甫势必威望大跌,而此消彼长,往后他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当更重。
此事简单来说,颜真卿、薛白把一桩功劳分润给这三位重臣,换取他们的支持与保护,然后大家一同上进。
***
之所以选在秘书省碰头,因当年薛白提议修书,许多重臣皆兼着监修之职。
谈过事,离开秘书省,薛白看了看天色,到刊报院去找了王昌龄。
午后的阳光照在消融的积雪上,隐隐能看到飘浮的木屑粉末。
衙署院中弥漫着木头与油墨的气味,好闻中带着些刺鼻。
桌案上摆着一壶酒,王昌龄正在看文稿,每看一篇都要把纸拿起来,因字迹大小不同而调整一下看的距离,太近或太远,他都看不清楚。
再一抬头,见薛白进来,他不由笑了出来。
“薛郎难得有空闲过来。”
“说得好似我比王大兄还忙一般。”
“我还真称不上忙。”王昌龄起身,从多宝搁子上取出一个杯子来,道:“你这不会喝酒的毛病须改,酒量如诗才,该多练。”
“酒量如诗才,看的恐怕是天赋。”
薛白接了一句话,顺着这话题便说了起来,道:“对了,近来听闻王大兄诗云‘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句转折之妙,千古名句。”
王昌龄斟了一杯酒往前推了推,道:“你也没认真夸我,今日来,竟是有事与我这仕途不顺的老头说不成?”
“顺道过来聊聊罢了。”薛白道,“王大兄也知道,近来左相向朝廷举荐了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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