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对王鉷的恩宠,是远超很多人的预想的。即使是李林甫,也未必能如王鉷那样为李隆基征收无数的私帑。这也是王准的底气所在,用弹弓射断一个驸马的玉簪算什么?对方捧杀又如何?以王家的圣眷,根本就无视任何攻讦的手段。
唯独有一个罪名。
“谋反。”
薛白心里早有答案,哪怕没得到确认,他还是笃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只能是谋反大罪,才能够撼动王鉷,才值得杨国忠如此算计,才有可能连我也一起除掉。”
“啊?”杜五郎毫不惊讶,只有些无奈地嘀咕道:“这一年一年的,有太多人谋反了吧?”
说着,他弯着指头数,也不知在数什么,直到把十根手指头都数完。
薛白没说话,静静坐在那看着杜五郎手上的动作,像是在弹指之间看到了大唐王朝残酷而自私的权力斗争。
每一根手指弯下,就像一个身兼数镇节度或身兼数十官职的重臣倒下。
一会儿之后,杜五郎感受到气氛异常的安静,抬起头来,惊讶于他们都在看他数数,愕然道:“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唉,杨国忠也进益了,能算计人了。那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们怎么办?”
薛白想了想,眼神忽然豁达了些,道:“我写封信,递给你二姐吧。”
***
几日过去,长寿坊的告示墙上还贴着海捕文书。
薛白每次路过都会看一眼,明知那海捕文书上画的是何人,但身为长安县尉的他却毫无表态。
他心里开始在奇怪一个问题,他都回长安好一阵子了,李林甫这次竟没有招他见面相谈,达成共识。
许是看杨国忠如此能干,已能布局陷害王鉷了,不屑于理会他了,或是将他当成一个死人了?
思忖着这些,薛白开始感受到长安城的权力斗争又在形成一场新的风暴,而他显然已经被裹挟在里面了。
“薛郎。”
尉廨前站着一个九品官员,一见到薛白就笑了出来,道:“下官已在此恭候薛郎多时,京尹想请你过去聊几句。”
薛白问道:“眼下这时候,京尹见我,妥当吗?”
“见或不见,区别只怕不会太大。”
“好。”
薛白确实也打算见一见王鉷,比起暗中相见,这种光明正大的公事相见反而更好些。
京兆府在光德坊,离得并不远,两人走路过去,路上,薛白问道:“我回长安,为何众人都称我为‘薛郎’而非‘薛县尉’?”
“是觉得薛郎才干,不应只是县尉,想必很快也就要高升了。”
“借你吉言。”
薛白以前是常来京兆府的,但过去多是被捉拿过来,以官员的身份来公办还是第一次。
短短三年多时间,京兆尹从韩朝宗、萧炅,换成了王鉷,这次来,能够感受到府衙的气氛比以往严肃得多。而王鉷只是兼任京兆尹,甚至不常来上衙。
官廨却布署得很奢华,连长廊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京尹,薛郎到了。”
王鉷正负手站在窗前,转过身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他要与薛白单独聊。
“手下人不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