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朝中,唯薛白倚仗贵妃,敢得罪哥奴与胡儿。然,与其说胡儿是哥奴举荐,实则是圣人钦点,仅靠这些证据还动摇不了胡儿,我需薛白全力相助,明白吗?”
“是。”邢璹道:“我这趟去洛阳,正是秉承着王公此意,极力笼络薛白,奈何他并不配合,不肯与李林甫撕破脸。”
洛阳发生的事在信上说不清楚,王鉷遂耐着性子听邢璹当面说。
“苗晋卿亲自到偃师县兴师问罪,薛白教他去拿河南少尹令狐滔的口供。若非是我恰在河南,同时给令狐滔施压,此案只怕要被苗晋卿翻案了。当时,我们是以查义仓之事为由……结果令狐滔狡猾如狐,补足了义仓的亏空,划清了与高尚、胡儿的瓜葛,不让我们拿到任何证据。”
听到后来,王鉷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两个紫袍高官同时去拉拢薛白,却被薛白指使得团团转,狐假虎威,给了令狐滔一个教训。
说过了洛阳,话题转回长安,王鉷语气沉郁,道:“同样是拉拢杨党,哥奴已放弃薛白这根啃不动的硬骨头了,转而收服了唾壶。”
邢璹叹道:“唾壶短视、贪鄙,最易收买,此事乃意料之中。唯独没想到如今杨銛这一死,杨党几乎已站到了哥奴那边,此事麻烦了。”
他们原以为杨党的核心是薛白,关注点遂始终放在薛白身上,没想到薛白昏了头赖在偃师不回来,被杨国忠窃取了好处。
连王鉷都疑惑薛白所作所为出于何种目的,偃师能有什么比杨党还要重要?总不能真是一心系于百姓?
“今唾壶打点内帑,乃圣人近臣,若长期放任他进馋言,恐于我等不利啊。”
“我绝不坐以待毙。”王鉷捻须沉吟,目光闪动,泛着些许狠色。
过去他面对李林甫毕恭毕敬,给人以软弱之感,但一个敢于向战死士卒家属追缴积欠的人,岂会没有魄力?
事若不济,他宁可刺杀李林甫,玉石俱焚!
檐边落下的水帘始终不停,水帘外是奢华无比的府邸,雕栏玉砌、鳞次栉比……任谁都不能轻易舍了这富贵。
王准从院门外走了过来,站到了自雨亭外,道:“阿爷,有桩消息。”
亭中的两人遂站起身,雨帘停下,王准迈步进来,从怀中拿出一卷邸报,道:“阿爷快看。”
王鉷接过邸报一看,只见是吏部最新的官员调动的名单,匆匆一眼扫过,几乎都是七品以下的官员。
这个层面的调动,圣人几乎是不过问的,全由李林甫一言而决。
“不会是哥奴又罢免了我们的人……”
王鉷话到一半,忽然停下,因他已看到了那一系列的调动。迁长安县尉王之咸为秘书省秘书郎;迁偃师县尉薛白为长安县尉;授殷亮为偃师尉。
“怎会如此?!”
他一瞬间有了深深的忧虑,担心是苗晋卿说服了薛白,使李林甫给薛白升官。
可见薛白虽还只是一介小官,却已足够让各方忌惮。
***
与此同时,右相府中,李林甫冷着脸将一封公文丢在地上,叱道:“竖子好大的胆子。”
苗晋卿连忙俯身,道:“此事下官不知,莫非是王鉷所为。”
“王鉷牵涉骊山刺驾之大案,薛白竟还敢凑上去,取死之道。”
李林甫声音并不算大,这一句话却是杀气森森,而且说的也是事实,王鉷所做所为早已天怒人怨,一旦失去圣心,破家灭门近在眼前,薛白这次竟敢站到王鉷那边……不对。
他使人去拾起地上的公文,再次看了看,发现文书上有吏部、中书门下省、以及天子的用印。
“把吏部的考课卷宗给我。”
“喏。”
待那卷宗被拿上来,摊开,李林甫很快找到了薛白的考课结果,一最四善,乃是上上等。
“如何回事?!”
卷宗被砸到苗晋卿眼前,他慌乱拾起一看,有些慌了神,忙道:“不是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