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让你来的,收买人心?”
“不是。”赵六道:“我阿爷过世时,是郭录事你作主,让我到县署做事。好歹有份月俸,我阿娘才没饿死。”
“唉。”郭涣长叹一声,喃喃道:“我老了,眼力不如你们年轻人喽。”
“郭录事不算老,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赵六道:“这是县尉说过的。”
郭涣眯了眯眼,犹觉薛白可恨,却也提不起心气了……
到了回郭镇,气氛与往昔大不相同,本宅的积蓄没有了,族人们显得紧张兮兮,还有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隐隐地,他们说的是“都怪他得罪了县尉”之类。
“十三嫂,不是我得罪县尉,人家就是冲着我们的隐田……”
郭涣想要解释,才开口,众人已经嫌恶地避过了他。
他愣了好一会,想到这些年族里大事小事,谁没有拜托过他,当时常听就是“数你最有本事,在县署掌权,嫂子也知道欠你太多了”。
人情翻覆,翻覆之前谁都想不到会是这样,或是想到了也难信。
“大伯呢?”
反而是主院的奴婢愿意搭理他,应道:“家主在书房。”
郭涣脚步沉重,到了书房,他推门进去,只见郭太公坐在那,老态龙钟像是马上要枯萎了,但还活着。
老人大概是不放心就此撒手人寰,希望亲自带着家族度过这场劫难。
郭涣再抬头一看,摆在桌案上的那块玛瑙香炉已经不见了,那是郭太公最喜欢的一个物件,价值不菲。
“阿伯,侄儿对不住你!”郭涣哭着便跪倒在地。
郭太公原本还好,听得哭声,悲从中来,再次失魂落魄。
“一无所有了……郭家除了这空屋,一无所有了。”
“阿伯,侄儿去杀了薛白,再以死谢族人!”
郭太公招了招手,让郭涣到近前来,缓缓道:“意气用事,不行的。你回来之前,有人来见过我。”
“谁?”
“事已至此,你得分清,哪些人想对你剥皮拆骨,分清谁能给你机会。”
说到这里,郭太公自己都觉得不甘心,泪水流下,流进深邃的皱纹里。
“郭家的危险还没有过去,兽群里,若有一只野兽倒下了,是要被别的野兽吃掉的。”
郭涣愣了一下,觉得这些话的语态有些耳熟,他不久前才听过。
“阿伯。”
“唉。”
郭涣有些不确定,缓缓问道:“不会是……薛白来过了吧?”
***
转眼间二月又快要过去。
偃师田地不论怎么划,农户与佃户们都已经将县里的田地种上了。
眼看县里的权力争斗没有耽误春耕,薛白也是松了一口气。
而在这个二月末,一份公文也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