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可是薛县尉当面?”
大汉看着眼前少年郎君那张脸,也有些迟疑,暗想也许是大家赞薛县尉才貌都是客气话吧。
“我不是啊,我是县尉的幕僚、春闱五子之一的杜誊,可听说过我的名字?”
“原来是杜郎当面,某家姓樊名牢,想要拜会薛县尉,不知他可在?”
杜五郎反倒是吃了一惊,连忙把薛运娘拉到身后。
“你就是樊牢?!”
他抬头看去,樊牢身量至少六尺五寸,虎背熊腰,满脸都是络腮胡子。这是很威武的身材相貌,唯独一对眉毛是八字形,眉头还皱成一个“川”字,显得忧虑过甚的样子。
“是,我想找薛县尉谈些事务,方才到崔宅打听了,他似乎不在那里?”
“我倒是知道他在哪,你等一下,我带你去。”
杜五郎有些惊慌,连忙拉着薛运娘回宅院,“嘭”地关上门,等再出来,身边带着的已是姜亥,还牵了两匹马。
樊牢浑身气势很强,但一遇到姜亥,却还是被压了下来。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姜亥傲然咧嘴一笑,驱马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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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到腊月,薛白已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偃师境内走走逛逛,实则是暗查田亩。
他当然信不过郭涣。
这日在伊河南边,他看到前方的一排农舍有些眼熟,向殷亮道:“我们上次就是丈量到这里?”
“是,到了这里,崔河到巩县之间的田地就都丈量好了。”
“去看看。”
今年让宋家捐赠了一笔粮草、再加上抄没了郭万金,县署催税不像往年那般紧,希望农户们能过个好年。
这一带的农户今年逃走了三户,剩下的也过得紧巴巴,薛白上次来便见到有一家四口挤在榻上,连裤子都不够。
他不打算直接给他们一条裤子,而是让织坊过来雇了一批妇人,让她们在这寒冬给子女挣两件冬衣罢了。
“前面那间也去过,只有一个汉子与他阿娘,他阿娘病好了吗?”
“是,册上记的是乔二娃。”
薛白对乔二娃有印象,那是个默默承受了很多的农夫,感觉已到了逃户或造反的边缘。
上次来,薛白见到乔二娃的阿娘病了,便安排大夫到各乡义诊。这种善举倒是县中各家世绅都全力支持,出钱出人出药材,惠而不费,一点花费就能扬善名。
今日过来,只见乔母病已经好多了,乔二娃还是不声不响的,只跪地磕了三个头,表示记得县尉的恩情。
磕的这三个头,让薛白感到深刻的不是感激之情,而是想到县尉只需要轻轻一句吩咐,于一个农户却是关系一家子活路的大事,权力地位的差异如此之大。
“起来,我们这趟来,想与你聊聊你的田地和税。”薛白道,“清量田亩,是为了让你们有多少地,交多少税,这点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乔二娃明白,但此前并不相信薛白。
此时,北面马蹄声响,有人在路边问道:“薛县尉在哪里?”
殷亮远远听了,道:“是五郎来了,想必是崔家的宴请催得急。”
“不去了。”薛白道:“难保过阵子不翻脸,眼下何必浪费精力堆笑。”
他们也有猜错的时候,不一会儿,姜亥过来道:“阿郎,樊牢来了。”
“樊牢?”薛白遂递了几枚钱给乔二娃,笑道:“那得借你这地儿与他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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