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推测。
“杨国忠是个蠢的,帮倒忙。”薛白道:“本就只是疏忽,被他构陷的多了,圣人反而确定不是王餅谋划。但,圣人不在意区区妖贼,却在意天下百姓,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总不能当没发生过。
“圣人让你到河南看看?”
“是。”
李林甫沉吟半晌,决定先与薛白说说河南之事,作为上位者,他得先把此事的基调定下来。
“大唐开国至今,均田、府兵、租庸调等制渐坏,你可知本相是如何改制并取得成效?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使国库充盈,供圣人对外武功开疆扩土,对内文治蒸蒸日上,还补济百姓,安抚黎民。
薛白道:“还请右相赐教。”
“本相给你举个例子。”李林甫捻须道,“开元二十一年,关中无粮,河南、河北同时受灾。当时朝廷是如何做的?因循旧例,就食洛阳而已。
薛白打断道:“为何就食洛阳?”
这么简单的事,他本该知道,偏要李林甫说出来。
“江淮的粮食运送到洛阳容易,运到关中却麻烦,黄河奔腾,三门是三道鬼门关岁漕砥柱,覆者几半。陆运更是艰难,一斗钱运一斗米,当时只好到洛阳就食。”
“原来如此。”
“当时宰相多庸人,张九龄充河南开稻田使,在狭乡开水屯,欲开河渠故道,强征丁役,耽误农时,收成寥寥无几;裴耀卿充江淮河南转运使,提出了“转漕输粟’之法,这一通下来,析县、设县、建仓、置输场、凿山十八里,花费不小,依旧是‘一斗钱运一斗米’。
薛白道:“张曲江公开田,并长春宫田共三百四十余顷并分与贫人;裴公三年间使关中储粮七百万石,节省运费三十万贯。在右相看来,都是庸人?”
他还真就听杜始说过这些旧事。
转漕输粟,简单来说就是八个字“集中存储、分段运输”,在漕河上修建河阴仓、盐仓、集津仓,将漕运分四段。比如,扬州的船只到了河阴仓就能卸货返航,不必像以往那样继续西行。而河阴仓自有船只负责往西运粮。
如此,大幅增加漕运效率,对之后的漕运都有深远影响。
裴耀卿做出这般大功劳,有人与他说以此三十万纳于圣人,足以明功,他却答“是谓以国财求宠,其可乎?”
于是,运来七百万石粮食的次年,裴耀卿就因与张九龄交好,受李林甫的嫉恨,被免去相位。
“庸人罢了。”李林甫叹息着,道:“真正有所作为的,是本相与牛仙客。”
“但不知右相有何高见?”
“和采。”李林甫道:“比起张九龄的三百四十顷田、裴耀卿的三年七百万石,牛仙客在河西节度时,省用所积巨万,仓库盈满,器械精劲。”
“如何和来?”
“把漕粮改为纳布、轻货,如此,漕运负担大为减轻,户部可以钱财向当地百姓收粮。丰年,朝廷以高于市价的钱向百姓收粮,遇到荒年则拿出来赈济。且依照农户所拥有的田地多寡来规定和来价格,田地越少的贫民能得到更多的钱。”
李林甫肃容道:“开元二十七年,和来推及天下,官府收粮,每斗加于时价一两钱。农户竞相出售粮食以谋取厚利,连运输途中的劳苦都感觉不到……这便是本相对贫民的补济。”
薛白似有不解,再问道:“右相说这些……意思是?”
“国朝积弊,姚崇、宋璟、张九龄把容易做的事做了,却爱惜羽毛,不敢推行良策。而本相宁可放弃了修行登仙的道路,也要留俗世为相,为的是上辅明君、下安黎民,不惜得罪人,背负骂名,也得做出有益于国,有益于这盛事的实绩来。”
“右相真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若李林甫只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定调子,那只是虚伪;而李林甫若是真把自己当成“仙官宰相”,真以为自己是优秀的改革家,那就是愚不可及。
连公义都没有,只为了给上位者牟取无穷无尽的钱财,还谈什么施政?还谈什么能臣?
还不如真就换一个庸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无能为力,只好让天子常到洛阳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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