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的行卷字数有些敷衍,只有一首五言绝句,名为《哥舒歌》,但细看之下,他竟挺喜欢这诗。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卷好这行卷,哥舒翰毫不客气地收下,往怀里摸了摸,发现没带什么值钱之物。又见曹不遮没过来侍酒,干脆起身,亲自给薛白倒了碗酒。
“你既然不愿到我幕下,我也帮不到你忙,请你一碗酒,谢你为我写诗。”
薛白道:“将军帮得了我忙,助右相与王将军握手言和,如何?”
“哦?”
此事正是哥舒翰心中所愿,此时才不再轻视薛白,脸色认真起来,而此前他不过是在逗这少年郎玩罢了。
薛白道:“有舍才有得,再罢了王将军朔方节度使之职,只保一个河东,也就不那么碍眼了。”
“将军总是不肯明哲保身,李光弼劝了他许多次,就是不听。”哥舒翰叹息了一声,举起一碗酒鲸吸牛饮,一口而尽。
薛白与他刚刚相识,表明了彼此立场相同就足够了,不必说太多。
哥舒翰则缓缓展开高适的行卷,同时道:“我早已读过高三十五的诗篇,最喜欢那首《燕歌行》。”
高适有些意外,道:“惭愧,我不曾为国事尽力,只有这些抱怨之词。”
“不要丧气,我也是到了四十岁之后才有成就,不晚。”
话是这般说,两人家世却有不同。
哥舒翰低头看去,卷首是一篇五言律诗,题为《望陇》。
“陇头远行客,陇上分流水。流水无尽期,行人未云已。浅才通一命,孤剑适千里。岂不思故乡?从来感知已。”
看了这一首诗,哥舒翰目光闪动,末了,干脆问道:“高三十五,你可愿到我幕下做事?我已任陇右节度使,可上表为你请封朝衔。”
高适有些意动,转头一瞥,只见薛白正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没有看向他,显然是不打算插嘴,任由他自己考虑。
若只要到边镇幕下做事,薛白大可不必这般费心。
高适遂起身执了一礼,道:“可否冒昧请哥舒将军在科场上出手相助?提携之恩,我必铭记。”
薛白点了点头,放下酒碗道:“若高兄中了进士,还是可以到哥舒将军幕下做事。”
“好。”
哥舒翰竟不推托,收好高适的行卷,道:“此事我会找机会与右相明言。”
数日后,李林甫也收到的高适的行卷。
展开一看,行卷上是一首排律长诗,题为《留上李右相》,其中颇有些赞誉之句。
前十六句谀颂李林甫的功绩,如“风俗登淳古,君臣挹大庭。深沈谋九德,密勿契千龄”,后十六句描述自身的穷困处境。
“薛白变了,圆滑世故了啊。”李林甫抚着卷轴上的诗作感慨道。
苍璧见主家心情不错,凑趣问道:“阿郎,既是高适的诗,如何是说薛白变了?”
“你当薛白只是在帮高适?这是助人亦助己,先是借哥舒翰之口,表明想让王忠嗣与本相冰释前嫌;之后又借高适之行卷,递上奉呈之词,皆是示弱。马上要春闱了,他一心功名,不愿在此事上与本相有所冲突。”
苍璧有些发愣,很难相信“助人亦助己”这种话会出自阿郎之口,反应过来之后道:“这竖子,倒不如亲自到阿郎面前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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