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其实学得很辛苦,愈发明白何为音律需天赋,但本就是他自己为了上进要学的,只好苦笑道:“你还真是个好老师。”
他随李腾空到了堂上,只见一个少年郎正负着双手,抬头在看堂上的画像。
听得脚步声,这少年郎回过身来,端的是生了一副好相貌,目若朗星,气质温润……却是李月菟。
李月菟女装时不算很漂亮,男装打扮却很显她的气质,彬彬有礼地一执手,笑道:“薛郎有礼了,小生张珙,字君瑞,西洛人士。”
薛白懒得与她闹,甚至都不愿走近,问道:“你若要扮张生,如何保证你不会故意输了?”
“正是怕圣人赐婚,我方才一定要助薛郎赢了这场戏。”李月菟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要我嫁你,乃是阿爷的意思,如今阿爷居于宫中反省,我不嫁你便是反省。”
这小女子大概是得了李泌或谁的指点,知道什么才是对东宫有利。说的这些话亦是符合东宫利益,而不是符合李享个人利益。
薛白见她明智,心中稍稍点头,开口却是道:“我也是有艺术追求的……”
“嗯?”
李月菟颇潇洒地转了个身,道:“我的唱功,可不是‘薛白嗓’能挑挑拣拣的。”
“这戏不是一般的唱法。”薛白坚持开了几嗓,给她展示了一下戏曲的唱腔。
“我知道,阿兰都与我说过了……小生寒窗苦读,学成满腹文章,尚在湖海飘零,何日遂大志也呵!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
李月菟说来就来,还舒展双臂,在厅中转了一圈,最后一个转头,飒爽潇洒。
薛白默然片刻,心知原本确实是小看她了。
“那就这般吧,这出戏便全权拜托三位李小娘子了。”
李季兰听了,眼中春意更浓,笑应道:“这赌约关乎先生终身大事,这就拜托我们了。”
她遂被两个朋友瞪了一眼。
正在此时,薛白得到通传,有客来访,遂到前堂待客。
堂上客人有三位,显然是以那年轻俊朗的锦衣公子李嘉祐为首。
但见礼之后,薛白再看向那衣着寒酸的中年男子,神态已有了不同。
“高适?久仰大名了!”
“我亦久仰薛郎盛名……”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薛白径直问道:“高兄此诗,讽的是何人?”
这是高适如今传得最广的一首诗,有人说是讽张守珪,有人说是讽安禄山。
薛白与颜家兄弟闲谈时也聊过这个话题,更倾向于后者。
因开元二十四年是张守珪派遣安禄山讨伐奚、契丹,因安禄山轻敌冒进,才导致了大败,张九龄欲杀安禄山也正是为此事;且安禄山喜好声色歌舞,能自作胡旋舞;另外,高适在同一时期的诗文中对张守珪并没有讽刺,反而有所赞扬。
当然,讽的是谁,终究是诗人说了算。
此时开门见山一个问题,高适的回答却关乎于权场站队。张守珪已逝,安禄山圣眷正浓。
高适看着薛白,有了片刻的思忖,眼神坚毅起来,掷地有声答道:“安禄山。”
第170章引见
《燕歌行》这首诗流传甚广,乃讽刺轻开边衅,冒进贪功之将领。
一诗指出边策弊端,可见高适对边塞战事下过一番工夫研究,颇有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