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开口道:“圣人,此事错在我。是我心血来潮带王将军到教坊选角,也是我看不过教坊女子的遭遇,方让王将军帮她们一把。”
“是何遭遇让你激愤至此。”
“请圣人询问张四娘便可知晓……”
待李隆基招过张四娘与魏二娘,目光一凝,态度又有了变化。
他先是觉得张四娘面熟,之后忽然想起来了,难怪苏五奴的名字耳熟,原来是前些年上元节表演走绳的一百戏艺人。
当时张四娘是左教坊选出登台献舞者之一,苏五奴一见便着了迷,请旨赐婚,李隆基一高兴便答应了,此后便忘了他们。
“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啊,你过得不好吗?”李隆基待人其实颇好,放柔了语气向张四娘问道。
“奴家……”
张四娘不知如何回答。
她当年就嫌苏五奴形容猥琐,不愿嫁,婚后过得更是惨不忍睹。却不敢说圣人随意一句赐婚就毁了自己一生。
“放心大胆地说!”李隆基板着脸道:“你是教坊弟子,便是朕的弟子,谁欺辱你,朕为你作主!”
他抬手一指,指过王忠嗣、王准、韦会、贾昌、薛白,甚至李龟年。
“是,是……”张四娘看向王忠嗣,泪如雨下,泣声道:“韦郎是其中之一,他看上了奴家,为逼奴家委身于他,带苏五奴去赌,使之倾家荡产,迫奴家随了他……”
有王忠嗣这么个大将军摆在那,她胆子大了不少,敢说出真相。
“你这娼妇!”韦会惊怒,吓得一个激灵,指着张四娘道:“分明是你勾引我,我待你体贴备至,你竟说出这种话来?!”
高力士得了李隆基的眼色,上前,一巴掌摔在韦会脸上。
“啪。”
这便是圣人说的“朕为你作主”,这外甥敢碰圣人的弟子,敢碰圣人赐婚的女子。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外甥毕竟是外甥。
李隆基又转向魏二娘,见这女子样貌丑陋,举止粗鄙,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回圣人,奴家是左教坊的乐伎。”
“咳咳咳……”
李隆基正好在饮酒,被呛了一下,吓得周围的宦官们大惊失色。
“无妨……咳咳,既是乐伎,给朕唱支曲,便唱薛白的《蝶恋花》。”
“回圣人,奴家不会。”
“那便唱你会唱的。”
“喏。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够了,不必唱了。”
李隆基脸一沉,拿出年初与小婢春草聊天时的耐心,问道:“你是如何被选为左教坊乐伎的?”
“奴家身价低。”魏二娘道:“教坊买奴没花钱,用来凑数的。”
“何谓凑数?”
“凑够了教坊的人数,教坊使就有赏赐,还可以让我们去表演挣钱,漂亮可以去卖身魏二娘心直口快,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圣人只要问,她就讲,将从小到大在教坊的见闻全都抖落了出来。
“判官与我说的,谁嫌我唱得难听,我大可骂他,教坊管的是宫廷礼乐,好听不好听也是宫廷礼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