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王忠嗣大步入院,亲自安顿着他的战马,“圣人体恤我赶路遥远,容我歇息两日。”
王韫秀听得再次不安,几次张开口,欲言又止。
随同归京的将士开始搬东西,也没别的行李,马匹的草料,更详细的战功册,以及一个个京兆府籍士卒的骨灰。
若不将这些战死者的身后事办妥,往后朝廷还要向他们的家属收租庸调,故而王忠嗣很重视此事,亲自再数了一遍,没有骨灰也有遗物。
“明日去办,务必亲眼看着府吏销籍……盔甲卸了送还兵部,你等先还家吧,也久未见妻儿了。”
“喏!”
田神玉脱掉身上盔甲,发现伤口又破开了,血与里衣黏在一起,扯开时一阵生疼。
“还呲牙,现在怕疼了?”田神功上前,轻轻扇了弟弟一掌,帮忙将他的盔甲卸下。
“这才几个人,还得把盔甲寄到兵部?”
“听说前阵子有边军老卒杀人了,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防范严些,应当的。”
田神玉不屑道:“杂胡麾下,军纪自是不如我们严。”
“闭嘴,祸从口出。”田神功似乎知道更多内情,眼中泛着些思忖之色。
兄弟俩一瘸一拐相互搀着出了王宅,田神玉抬头看着天色,小声道:“阿兄,宵禁前还来得及,去拜访郎君,让他知道我们回来了?”
“用你去说?”田神功叱道,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回去看你婆娘,该知道自会让伱知道。”
***
王韫秀扶着王忠嗣在大堂坐下,目光看去,她这个高大威猛的阿爷脸上又多了许多皱纹,刀刻的一般,胡子也花白了。
“阿爷可知长安出事了?”
王忠嗣道:“天宝六载,事算少的。”
想来,皇甫惟明是在五载年初就落罪了,他则从年初撑到了年尾,以尽量少的伤亡攻下了石堡城,已无憾了……本以为会无憾了。
“元载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恐哥奴要对阿爷不利。”王韫秀低声说了起来。
王忠嗣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一般。
听着女儿说完了长安城之事,他想了想,先问道:“杨銛都加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政绩如何?”
“是否让元郎来与阿爷说?”
“唉。”
王忠嗣似不太喜欢这个女婿,且元载一来,定要劝他转投杨銛。
他想了想,问道:“你既去过少阳院,可知殿下对杨銛拜相之事如何看?”
少阳是东方之意,因太子不能住在东宫,这些敬重太子之人往往以“少阳院”代指太子居所。
王忠嗣问的是个对他很重要的问题,杨党是与东宫合作应对危机,还是只想拉拢他一人。
这问题王韫秀还真知道,应道:“殿下希望杨銛能支持东宫,但杨銛不愿表态。元郎说,国舅想单独宴请阿爷。”
王忠嗣摆了摆手,不答。他此前就收到了女儿的信,一直都不表态。
不多时,元载匆匆赶来,身穿浅绿色的官袍。
短短半年时间,他已一跃为从六品下的高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而遭岳父家轻视的贫寒子弟。
然而,王忠嗣对待他的态度依旧有些淡漠。
“不必多礼,先说你是以王家女婿或杨銛心腹之身份与老夫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