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吓得拜倒在地,痛哭流涕,道:“臣约束无方,罪该万死!”
其实,他没什么罪责。
整件事说起来不严重,好比他说地上的小奶猫是吃人的老虎,想要一脚踢开,结果圣人发现是小奶猫叼来的宝贝他想要独吞。
问题在于,他有可能因此失去圣人的信任。
果然,李隆基没说要惩罚他,淡淡道:“右相起来吧,犯案的是萧炅与元捴,与你无关。朕还需你为朕打理国事。”
“臣辜负圣恩,臣惭愧。”
“起来,你堂堂宰相哭鼻子,让薛白小子笑话,有损社稷颜面。”
李林甫好不甘心,看了薛白一眼,却知已不能在圣人面前揭破此子的阴谋,只好起身,应道:“臣知罪,臣遵旨。”
“你也有错。”李隆基笑着指了指薛白,问道:“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薛白道:“我造出竹纸,长此以往,纸价愈低,寒门读书愈便捷,只怕得罪天下的门阀大族。因此被右相构陷,自有取祸之道。”
“圣人,臣并未构陷薛白,乃是……”李林甫艰难地承认道:“乃是被萧炅、元捴等人蒙蔽了。”
薛白道:“右相有些轻信于人了,先被吉温蒙蔽,又被元捴蒙蔽。”
“够了。”
李隆基懒得再听他们攻讦,接过三司会审的宗卷,御笔勾了判决。
他没耐心去分辨谁的心更脏,反正都脏。相比于真相,他更在乎的是朝野的平衡,在乎一切为自己掌控。
李林甫已失去他的信任,但暂时确实无人能代替他成为宰相。
杨銛、王鉷这些名字浮过脑海,李隆基很快否定了,杨銛才干不足,王鉷资历不足,都不是最好的宰相人选。
但该限制李林甫的权力了。
左相陈希烈太过软弱,可任命一人在左相位置上牵制李林甫,亦算是一种敲打,杨銛适合。
“召杨銛来见朕。”
“遵旨。”
李林甫闻言,心中剧痛,此案他失去了一个女婿,一个京兆尹之位,竟还要再失去一个左相。
偏此时,圣人并未询问他的意见,他还不能提出反对。
原本是对付东宫的良机,如何反而是右相一系损失惨痛?
李林甫瞥了薛白一眼,心道杨銛是个庸才,能有今日之势,全凭薛白及其背后势力支持,眼下相位摇摇欲坠,形势危急,已顾不得许多了。
虽还有不情愿,他犹开口道:“圣人,臣有一事请求。臣家中十七女与薛白情投意合,奈何臣气量狭窄,因一些私怨棒打鸳鸯,如今幡然悔悟,恳请圣人赐婚。”
高力士一听,没忍住微微笑了出来。
他就站在圣人身后,看到了圣人对案子的判决,因此心想,好一个哥奴,才损失了一个女婿,竟马上想补回一个女婿。
折了元捴换一个薛白,此事若真成了,岂不是还让哥奴赚了?
也唯有花言巧语看能否请圣人赐婚了,否则事到如今,薛白必不答应。
薛白行礼,开口道:“圣人……”
李隆基径直喝叱,道:“你闭嘴。”
李林甫此前想着薛白是仇人之子,百般不愿嫁女。此时眼见圣人喝住薛白,隐有赐婚之意,竟觉大喜。
兜兜转转,当初坚决毁掉的婚事,如今却要努力争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