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你昨夜为何让三娘阻止杂胡认亲?”
“好吧。”薛白无奈,只好据实以告,“四月,我造巨石砲赠于四镇节度使王忠嗣,我们曾谈到杂胡,王忠嗣认为杂胡‘形相已逆,肝胆多邪’,早晚必起大乱。”
“真的?”杨钊确实有去了解过安禄山,道:“张九龄也曾这般说。”
“不论如何,这两位边镇大将之间并不和睦,想必杂胡对王将军也是极为忌惮。”
杨钊恍然大悟,道:“难怪,杂胡刚到长安,就斩杀东宫手下的回纥人,原来是为了对付王忠嗣。”
“不错,朔方离回纥最近,哥奴必利用此事栽赃王忠嗣。”
“阿白不愧是杨家智囊,我便知今日来不会有错。”杨钊大笑,沉吟道:“王中丞有监察百官之责,杂胡包藏祸心,岂能不察?”
“此事与我们无关,且王鉷也是哥奴门下,岂会出手对付安禄山?”薛白摇头道:“我们管不了,还是莫惹麻烦为妥。”
杨钊一门心思只管升官,不在乎别的,眼珠转动,打算让王鉷告安禄山一状。
且恰是同在右相门下,告状才有用,话术他都想好了,“岂能让一无耻肥猪爬到王中丞头上?”
***
送了客,薛白独坐在堂上思忖了一会。
安禄山还要在朝中至少一两个月,这段时间必与东宫相互攻讦,如今再加上王鉷、杨钊这两个捣乱的,倒也算势均力敌。
谁胜谁败,他丝毫不在乎,唯独想保一保裴宽、王忠嗣。
抛开私心不论,裴宽是如今河东大族中最有可能拜相之人,哪怕断了前途,也不宜被过于逼迫,只因恶劣的朝堂氛围而故意激化地方矛盾,着实毫无必要;王忠嗣正在攻打石堡城,牵扯到整个西北局势,且还是如今最能镇住安禄山之人,贸然除之,自毁长城,自断臂膀,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有时也不知李隆基是如何想的,若真忌惮,便不该将四镇节度使之权系于一人之身。结果赋了权,又放任李林甫、安禄山疯狂对付王忠嗣。
说白了就是迷信集权,对待臣下如对待女人,喜欢时万般宠爱,厌了就翻脸无情。践踏制度,随心所欲,万事只凭一人之喜好。
薛白也没办法,他一介白身已尽了全力终究是只能治标,治不了根。勾心斗角之事他做得太多,也到了必须收敛之时。
倒不如趁着这段狗咬狗的时间,做些自己的事、有助于以后用来改变家国积弊之事。
……
“咦?堂兄竟还真是来见你的?”杨玉瑶转到堂上,笑道:“莫非是因你又捅出了甚大事?”
“竟连三姐也这般说。”薛白道:“他不过是要谋官,向我问计,毕竟我如今是杨家智囊。”
“三姐你个头,此间又无外人。人家还想看看你的智囊里装了多少东西呢。”
说笑归说笑,杨玉瑶也有正事要说,又道:“方才玉环派人来了,特地夸了你。说是杨家男丁稀少,兄弟们又不成器,往后还须你多帮衬则个。”
“以杨家今日之荣宠,岂需帮衬?是我得了姐姐们太多庇护。”薛白道:“日后,若能为杨家做些长远打算,才算我回报恩情之万一。”
“倒是嘴甜。”杨玉瑶轻声在他耳边道:“你卖力待我好已是回报了。”
“有正事与三姐说,我们再做个产业如何?”
“还有好产业?不提榷盐法,只说丰味楼一年的分润便不得了,如今在长安城斗富,少有人斗得过我。”
杨玉瑶确是贪财,手里不仅有产业、孝敬,还通过替皇子公主们做媒以勒索钱财;她还好色,才会被薛白迷了心窍一般。
此时与这个替她赚钱的美少年说起这些事,她不由眼睛发亮,喜滋滋的。
“丰味楼的收益我还分了一成给玉环当脂粉钱,否则你以为她认你这义弟这般轻巧?”
薛白道:“这次的产业赚的不是钱,是往后的安稳。”
“嗯?”
“简单来说,我们可设一个书坊,造纸,刊印,先卖卖那猴子的故事,往后再卖些科举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