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主乃当朝御史大夫,姓裴,讳宽,曾得圣人亲口赞曰‘德比岱云布,心如晋水清’,岂有窝藏逃户之理?”
薛白抬眼看去,眼前的农村仿佛世外桃源,更远处是一座树木环绕的郊外大宅。
所谓别业,是有田地,有景色,有山有水有人家,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颜少府进来谈吧,品些乡野小菜,天要黑了,留宿一晚如何?”
说话前,程五引着四人向前,穿过村庄,进了郊外的大宅。
路上,薛白见到了那些农夫躲在屋舍内偷偷往这边看,顾文德抬手指了一人,喝道:“曲阿大,你逃户五年,欠六年租庸调,还敢回长安带人逃户?!”
程五听了,只是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
待进了大宅前院一间雅致的小厅,安排了一名清秀的妇人煎茶,程五便去拿了一迭契书过来。
“颜少府请看,曲阿大五年前已自愿卖为裴家奴仆,已非编户良民……”
顾文德当即泛起恼怒之意,却道:“假的,东市署过贱立契,长安县衙却还未销了曲阿大的户籍……”
“那是长安县衙的问题。”程五抚着长须,朗声道:“与我家阿郎买奴一事何干?”
“曲阿大一百亩田地未还,县衙如何销籍?”
“这位长吏。”程五笑道:“这依旧是县衙之事,小人一介奴仆,着实无权过问。来,颜少府吃茶,这位小郎君高姓大名?”
“薛白。”
“薛小郎君吃茶。”
薛白看了颜真卿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喝了茶,于是他接过茶杯喝了,喝得满口茶沫,却还赞一声“好茶”。
“敢问程管事,这过贱契书确定没有问题?”
“尽可查。”程五一脸坦荡。
薛白一看就明白过来,裴家有恃无恐,说明问题还是出在五年前的长安县衙。
晚饭就是普通饭菜,用过饭,程五还很贴心地为四人各安排了一间客房。
***
“县尉,你怎一句话都不问他?”
“问他有何用?”颜真卿道:“裴家买奴契书齐全,无可指责。”
顾文德急道:“可县尉亲自出城跑这一趟……”
话到一半,他也知道自己太急躁了,住口不言。
四人终究是无可奈何,各回了客房睡下。
夜空中,圆圆的月亮已缺了一块,依旧高高挂在那里。
薛白很快睡着。
这夜他没有作梦,却感到有人钻进了他的被窝,抚摸着他。
迷迷糊糊之中他还以为是杜妗来了……
但被窝里的女子发出了假意的娇喘,有些粗糙的手掌略略硌到了他。
他猛一下惊醒过来,连忙扯住被脱了一半的春衫,一把将那女子推下榻去。
“哎。”
对方轻喊了一声,薛白翻身而起,就着月光看到地上有个白花花的人影,以及一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