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连忙塞给差役一把铜板。
沈棠宁眼里早已?容不下任何人,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喃喃而绝望喊着:“阿瞻,阿瞻你在哪里,阿瞻——”
直到杨氏指着一人说道?:“那就是他。”
沈棠宁顺着杨氏的手势看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烂短褐,背对着她在和泥浆。
他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土,弓着腰,驼着背。
他每一个动作都与身?旁的犯人们别无二致,重复而机械,机械而麻木。
她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
突然,身?后督造的差役往他身?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他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在下一鞭子甩过来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换一个方向继续铲土。
随着他的转身?,沈棠宁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脸上溅满了泥浆,蓬头?垢面,拉碴的胡子堆满下半张脸,如果不是那张脸上熟悉的轮廓,那双漂亮的狭长的凤眼,她几乎对着他的正脸都要认不出他。
记忆中他白马银弓,英俊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如今在泥地里满身?脏污,挥汗如雨的佝偻背影逐渐重合。
泪如雨下。
沈棠宁突然捂住嘴,转身?跑开。
“阿瞻,阿瞻?阿瞻……”
恍惚之间,谢瞻好像听到有?人在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唤他“阿瞻”了?
这半年来,他的名字不再?是谢瞻,三镇节度使,谢将军,镇国公世子。
变成了“罪臣”,“庶人”,“哑巴”。
“阿瞻你在哪里,阿瞻——”
那道?熟悉而温柔的声线仿佛又在他而耳旁响起,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和哽咽呼喊。
他猛地回头?,大门?口却一人也无,只有?两个雷打不动看守的差役。
他口中喃喃道?:“宁宁,宁宁……”
他扔了手中的铁锨,抓住一个人就问:“你听没听见有?人在叫我?”
那人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啊!啊?你你会说话?”
谢瞻又抓着一个人问,那人不耐烦地啐道?:“我呸!我他娘怎么知道?谁叫你名字!我看你真是疯了,就你这个疯癫样儿,哪个来找你,趁早你死了省事儿!”
“都给爷散开干活,爷看你们是想爷抽死你们!”差役叱道?。
众人都害怕差役的鞭子,连忙散开该干啥干啥,没人再?搭理哑巴。
下晌,到了下工时分,犯人们都散了,有?些家里老婆孩子跟着一起来流放的就回家吃饭,没有?老婆孩子的就在卷棚里领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吃。
犯人们也拉帮结派,平日里就哑巴一个人在卷棚独自吃饭,从不和人说话。
今日他不知怎么了,差役一打开木门?他就朝着外面飞奔而去。
众人们都十分纳罕,一个道?:“莫不是他老婆来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