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酱料坊从年后开始又扩建了一倍。
附近县镇村的哪怕数量多比起别的州的来说都是些小单子,宋墨玉自己招了一批腿脚块的人手,按月给工钱,专门送运到这些近处。在坊中每日做酱料的多是些娘子们,有了这些跑腿的,人手众多,也可以起到对酱料坊的保护作用,算是一举两得。
但送到其他州还有玉京城的酱料单子往往数量多,每次至少运送三四百罐以上,路途遥远却盈利颇丰。这部分则主要是托给陆云宝他们家的鸿威镖局、漕运,此外还有蔡家的兴盛镖局。
陆家虽然和宋墨玉交好,但他们家作为宝陵县首富,生意铺得很大,在很多地方都有铺面,自己也需要人手运输。
是以鸿威镖局平素运送这些远途酱料单子的份额,基本只占了十之二三。
这回说要涨运费的,自然就是那平时拿着七成大额单子的兴盛镖局。
镖局一般分为六大镖系,有信镖、银镖、物镖、票镖、粮镖和人身镖。
宋墨玉的酱料属于粮镖,而粮镖最高上限便是百分之十的运费。
原本的契据上写明,兴盛镖局每为宋家酱料坊运送一批酱料,可以抽成这批酱料纯利的百分之十。
现在他们开口就要涨三成,那便是要走了纯利的百分之四十。兴盛镖局骤然提价这么多简直是无理取闹。
这也不怪乎宋墨玉涌起怒火了。
堂上坐的是兴盛镖局的副总镖头,号称笑面虎的付达。
他剃着光头,身上扎着条虎皮腰带,见人却总是三分笑,看着很好相与,却是最难说话的一个。
这还是宋墨玉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的人。
“宋掌柜别见怪啊,我们总镖头近来实在太忙,没空过来。您跟我谈是一样的。这年头日子不好过你是知道的。虽说陇州地动是结束了,但我们这粮价涨了一成可是一直没见降下去。我们也是没办法。”付达一脸苦笑,手里则拨弄着一串青黑色的佛珠,“你知道我们手底下上千个弟兄,个个都有家要养,买米买油穿衣盖被,而且走镖废鞋废兵器,这些都得花银子置换。我们眼看着都要揭不开锅了,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怎么会向您张这个口呢?”
兴盛镖局跟陆家这种偏自家产业用的镖局不同,就靠镖局这一行当发家。
据说他们祖辈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起家用的银子是从前朝大墓里头倒出来的。祖辈金盆洗手后往当时一穷二白的官府投了不少银子洗白了身份,其后这四个结义的异姓兄弟,蔡、付、刘、金四人合力创办了兴盛镖局,以蔡家这个大哥一脉为尊,承袭总镖头。
因为有钱有功夫,号称义字当头,是以他们笼络门人上千,如今算得上根深蒂固,分局遍布附近几个州。
宋墨玉当初会和他们合作,也正是因为看中他们人多路子广,不管多远的地界,只要让他们押送都可以安全按期抵达。
如今骤然涨价,多半也是知道她得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赏赐,名声在外,订单如雪花般涌来。
这时候他们兴盛要是毁约不运了,那些订单按期完不成,宋墨玉损失钱财事小,折损信誉事大。
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他们是料定了就算宋墨玉否决掉涨价三成的提议,为了完成那些订单,她也会选择给他们些别的好处。
付达见宋墨玉脸色难看,挥挥衣袖让手下给她和陈司悬续茶。
“您看看,以前您来我们这,我们给您上的都是龙井,哎呦现在可喝不起了,只有咱这产的云山小种,勉强对付几口。”付达继续愁眉苦脸。
陈司悬看向宋墨玉。
宋墨玉却先他一步开口了,语气比之前更加平静了几分:“三成太多了。”
“都是老朋友了,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付达笑笑。
他袖子里的契据准备了多份,就等着试探宋墨玉的底线在哪了。
“这件事我们还要回去商量,三成是绝不可能的。”宋墨玉起身。
“那我们兴盛镖局静候佳音了。”付达也起身送客,心里暗想,这宋墨玉起先看着气得要命,没想到现在听这语气,是打算让步了。
想想也是,毕竟据他手下门生来报,酱料坊没日没夜做酱料,最近要运送的起码就有七百坛的货。宋墨玉就算想翻脸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翻。
宋墨玉两人出了兴盛镖局大门,正看到镖局的几个伙计一人抱着一坛子酒迎面有说有笑走来。个个吃得油光满面,膘肥体壮,哪里像是付达口中为了养家揭不开锅的模样。
坐上马车后,陈司悬道:“他们这般无赖行径,无非是看你骤然暴富却势单力薄,想敲诈一笔。不在咱们这敲到钱,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在兴盛镖局这里押镖的宝陵商户,不止宋墨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