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的疫区四处都是简陋的草屋,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草屋里探出许多头来看着宋墨玉。
进这疫区的不是高烧吐血,就是神志不清马上要死的人,像宋墨玉这样还能跑能跳的实属是奇观。而且看她这模样,摆明了是没染上疫病,真不知道她怎么会跑进来送死。
“你们这就不懂了,这叫咳咳……”有人一边咳嗽一边说话,他是县城里的说书先生,讲了一辈子的话本故事,最喜与人攀谈。
“老林,你就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去走黄泉路吧。”另一个人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老林捂住嘴,等剧烈的咳嗽过去后,他抹了抹血说:“让我不说话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我还没说完呢,这在话本里叫咳咳……叫做一朝双鸳鸯,别离隔生死,死者无还期,生者当同归。他们是生死相随。年轻郎君和小娘子都是这样的,你以为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似的。”
“哈哈……”苦中作乐般,这草屋中横七竖八歪着的几个病人都笑了起来,疼痛蚀骨,笑容惨淡,他们却不由羡慕起陈司悬来。
这种时候能有一个人为自己不顾一切,生死相随,这辈子真是值了。
当然也有人说这时候才觉得没成家也没什么不好,亲眼看着妻女死在自己面前那种痛苦,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早知道自己要生这种病,倒不如当初一家人都死在地动里,九泉之下还能一家人团聚作伴。
说到这里,那人本来想哭,可还没等哭出来,喉咙里便一直不停地呕血。几乎要把一身的血都吐干净了。
宋墨玉自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被周遭的病人看在眼里。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陈司悬,然后把续命汤狠狠地灌进他嘴里。让他跑,就让他喝饱这最苦最苦的汤药吧,苦死他!然后当着他的面吃甜甜的饴糖。
宋墨玉感觉自己心肝脾脏腑都要跑出来了,陈司悬离她始终还有一段距离。宋墨玉脑子里什么阴暗的想法都蹦出来了,等她抓到陈司悬就拿最粗的麻绳绑着他,打个猪蹄扣,让他怎么都解不开,然后只能由她为所欲为。
直到到了一个拐角处,陈司悬终于停了下来。他所剩不多的内力也在刚才用得差不多了。
而这里是离大门口最远,也是疫区里头人最少的一处地方。
“我家在镜州已经给我定了亲,现在开始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从这往东直走,看到一口井后往右拐,那里有个狗洞,你从那出去。”陈司悬背对着宋墨玉,头一低再低,只想掩住自己的面容,却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
这边还没划为疫区时,他偶然搬米发现了那个隐蔽的狗洞。
一旦进了这疫区,那便是到死都没法再出去。
他可以死在这里,宋墨玉不行。
陈司悬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怕看了后就硬不下心肠。
宋墨玉不想听他说什么狗洞,屏气凝神直接扑了过去:“我看你还往哪跑。”就跟逮小猫似的。
她能支撑自己跑到这里全凭着一口气,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点力气,身上又是泥又是汗,看起来比陈司悬还要狼狈几分。
是以虽然扑到陈司悬身上,也使不出几分力气,只不过是虚抱住。
陈司悬显然也没想到宋墨玉会直接扑过来,他怕自己传染给她,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
无奈的是两个人现在都不是正常状态,一个连夜赶路累瘫,一个病入膏肓又强用内力,竟就这么抱着一块朝地上倒去。
倒地的一瞬间,陈司悬伸出手垫住了宋墨玉的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他用于遮挡的布也掉落在一旁。
他丑陋不堪宛如凶鬼的模样,就这样原原本本地暴露在宋墨玉面前。
陈司悬反应极快,挣扎着半坐起来又想跑,宋墨玉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也跟着坐起。
她死死地抱着陈司悬,连表情都不知道管理,一整个面目狰狞,看着比陈司悬还恐怖几分:“抱都抱了,你再跑还有屁用。”
“阿玉……”陈司悬终于放弃了挣扎,语气也软了下来。
见他确实没有再跑的迹象,宋墨玉松了手仰头就地一躺,她要累死了,先缓口气再说。
此时的药药:“……”宿主真是个大骗子!说好的狠狠给他一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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