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里的茶水是冷的,冻得他的唇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红润。
穆黛瑶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瞥见了他这幅模样。
他的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并没有完全擦干,衣襟处都有些湿透了。
刚喝完茶放下杯子的他对着穆黛瑶眨了眨眼,鸦羽似的眼睫抖动着散落的烛光。
纪执徐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自己跟前,面色如白玉,唇如丹青轻描,不点朱却似玛瑙般红。
眉眼间不知为何正含着清清浅浅的笑意,比之杂谈怪论中的妖精还更加勾人。
给他擦药酒
这让穆黛瑶不由地在心里“嘶”了一声,感叹纪执徐这厮真真是生了一副祸国殃民却又不自知的模样。
殊不知,她此时的模样落在纪执徐眼里,也是同样地吸引人。
“瑶娘已经算好账了?”
纪执徐像是感觉到了穆黛瑶的注视,他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目光,烛光从正前方摇摇晃晃地照过来,让他原本幽深的眼眸变得明亮了几分。
“嗯,盘下铺子后我们估计要过上一段苦日子了。”
但是肯定不会比之前苦,而且日子会过得越来做好,穆黛瑶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不会的,还有我。”
纪执徐认真地看着穆黛瑶的双眼,语气温柔却坚定地保证到。
“到时候都下雪封山了哪里还有猎物可以打,”穆黛瑶没有把纪执徐的话当真,而是随口打趣了他一句:“真想能够赚到钱的话还不如去参军,说不定立下个大功还能当个大将军看看呢。”
像上一世纪修凯不就是考了个武状元,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才当上了将军的。
至于纪执徐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穆黛瑶便不清楚了。
其实作为近乎陪伴了大半辈子的枕边人,她对纪执徐的了解还不如重生后这不到三个月的相处。
说完这话后,纪执徐还真的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回话,而是轻轻蹙眉,好像真的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穆黛瑶努了努嘴,没去管他都在想些什么,而是起身把账本和已经锁起来了的罐子都抱起来,放到了柜子的夹层里。
放好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纪执徐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她这边带的。
莫不是她刚才说的真让他听进去了?
想到这,穆黛瑶不由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的话哪里能够起到那么大作用,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嘛。
“我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回来给你擦一下伤口。”
穆黛瑶说这话的功夫人都已经走出了屋,纪执徐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抬头的时候,目光已经紧紧地跟随上了她的身影。
直到看不见穆黛瑶人了,纪执徐才弯了弯眉眼,眼眸里尽是温柔。
等穆黛瑶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屋里的时候,纪执徐已经坐在了床榻边,垂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而桌子上的药酒已经准备好了,穆黛瑶也没有多想,径直走过去就拿了起来。
“对了,相公你在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的?”
“雨天路滑,又走得急。”
纪执徐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片淤青,不管穆黛瑶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端的就是一副乖巧老实模样。
“走那么急干嘛去呀,都摔成这个样子了,”穆黛瑶本来还以为只是一点点擦伤,没想到他整个胳膊上都是淤青,看上去就很疼,心下一个“咯噔”,语气也不由地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而且你怎么也没有立刻擦药酒,多大个人了,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纪执徐已经抬眸望了过来,在隐隐烁烁的烛光中,他的眼眸亮若晨星。
“我听到了有大量马匹经过的震动声,想着这应该就是瑶娘你一直盼望着的好消息,便急着去看一眼,没注意到路滑,就给摔了。”
纪执徐的声音轻浅得仿若水面上的涟漪,配合上他那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眼神,让穆黛瑶的声音不自觉地也愈发变小了,最后干巴巴地淹没在了她的唇齿之间。
“你……”
闻言,穆黛瑶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低下头,手里晕开药膏,默不作声地在纪执徐的胳膊上按压起来。
她为了给纪执徐擦药膏,凑得离他有些近了,身上刚沐浴完的桂花香要比往常更加浓郁几分,让纪执徐的心跳不免加快几分,喉咙也有些莫名地发痒。
他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胳膊上的青筋绷紧了,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沙哑:“瑶娘,疼。”
“忍了这么久才知道疼啊,”穆黛瑶忍不住又说了他一句,不过手上的劲却放轻了不少,“我还以为相公你是钢筋铁骨,不怕痛的呢。”
纪执徐知道瑶娘的性子向来嘴硬心软,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像受了委屈的小娘子一般垂首看着地面,好半天后才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这不是想着瑶娘你最近因为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的,如果能早些确认下来你也会心情好一些。”
“晓得了晓得了。”
这解释愈发让穆黛瑶心虚起来,她扁了扁嘴,目光一转,就落在了纪执徐那修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上。
她想要将目光挪开,但是又忍不住黏在了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上。
想捏一捏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结实,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了出来,穆黛瑶就很难克制住,她赶紧加快手上的速度,把药酒都给纪执徐抹好了之后,便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背过身去一边盖好药瓶,一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