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府上的嬷嬷过来送衣服和图案,美玉坐在绣棚前认真听嬷嬷说了要求,开始穿针引线。
李骜坐在屏风后喝着茶,美玉看了他一眼,“李千户不走吗?”
“我是监工。”李骜勾了勾唇,他这可是奉命待在美玉旁边,名正言顺。
这个和自己有过不堪、有过共谋、有过帮助的外男在侧,美玉心里居然没有什么不安,她已在心底感觉到这个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因此摒弃杂念开始刺绣。
李骜本以为美玉还会说些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就那样迎着明媚的日光开始刺绣。
李骜自幼就是孤儿,被孤身一人的师父养大,师父家里没有女眷,衣服都是从外面买的,若是破了他就拿着针随便缝两下子,能穿就行。所以他从来没见过女人在屋子里坐在绣棚前刺绣的样子。
隔着素纱屏风,阳关照在她乌黑明亮的髻、她修长白瓷般的脖颈、还有鹅黄色薄纱的衣领,最后照在他痴痴望着她的眼眸中。
她没有回头,但他想她神情一定是专注而认真的,她手上的动作很快,但十分优雅。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素纱屏风上的剪影,他想她在陈家刺绣的时候,她的丈夫一定不会隔着屏风看她,而是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把丝线一针针绣在布上,绣出一个个图案。
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头也不回,她会在忙碌中时不时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也许会相视一笑。
一直克制自己不泛酸的李骜,今天实在是克制不住了,酸得自己心都有点痛了。
备的线有些少,美玉回头想要问李骜要些线,正好看见李骜的手指放在素纱屏风上,一双狭长的凤眸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她心口一跳,只见李骜看见自己回头蓦然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凳子应声倒地。
那样的眼神儿好似陈铎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儿,但陈铎的眼神儿更加温柔,他的眼神里面仿佛蕴藏着很深的欲望,他竟然……美玉脑海中有些影影绰绰的猜测仿佛坐实了。
李骜喉结上下滚动,耳根悄悄红了,张了张嘴找不到掩饰的话。
一股难言的尴尬在两人中间蔓延。
“线要没了,大人可以帮我取些线吗?”美玉道。
“好。”李骜慌忙将凳子扶起,快步离开了。
李骜出了门,深深地舒出一口气,往知府府内的绣房去了。
美玉看着绣了一小半的麒麟,心乱如麻一时也绣不下去了。
李骜很快回来了,除了丝线还拿回来一个香炉,他走在美玉旁边将包裹着丝线的布包递了过去,然后将染着香料的香炉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烟雾丝丝缕缕地升起,淡雅的梅香缭绕在二人周身,李骜想要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屏风后。
“大人。”美玉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听不出起伏,李骜站住脚步,“大人可以把椅子拿到屏风前陪我说说话吗?”
李骜有些惊讶地想要回头,转到一半停了下来,“好。”他走到屏风后拿过凳子,绕到屏风前不敢将凳子放的离美玉太近,坐好后看向美玉。
“大人成婚了吗?”美玉看着李骜,他坚毅漂亮的面容上写满了以为别人看不懂的期待,这个人阴差阳错竟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的心已经起了波澜,杏眸却平淡无波。
“没有。”李骜飞快回答,心里开始涌起一些明知不可能的期待。
“大人几次帮忙,美玉铭记于心。”她浅浅微笑,看他目光温和而不想有瓜葛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除了帮忙什么也没有,“不知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美玉可以夫君和家嫂帮忙参谋。”
他想她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现在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了,其实这话他们之间说过好几次了,他心里也早有预料,可还是心里一疼,他久久不言。
美玉抿唇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是我现在无心婚姻,多谢……陈二夫人的好意。”李骜的脸淡了下去。
他低垂下去的眼眸似有泪光闪过,美玉心里一惊,不敢多看,将视线放在绣棚上,强忍住心里的异样,“大人,大人现在步步高升,确实应该以事业为重。”
李骜没想到她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几分苦涩笑道:“事业?现在外面不少人都在骂我是阉竖走狗吧。”李骜是个几乎不在乎名声的人,但在美玉面前意外的委屈起来,仿佛当初不是他自己同意认人家做干爹,而是被逼迫的上了贼船。
“我听说过,英雄不问出处。”美玉拾起针线开始刺绣。
她没有看不起自己,李骜心里一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刺绣。
过了一会儿,快到中午了,李骜张口:“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或者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美玉放下针线,没有看李骜。
“没有忌口的,总有比较喜欢吃的口味吧。”李骜不依不饶道,“知府府上的厨子可是花重金请的,不点菜吃可惜了。”
美玉回过头,“那……我喜欢吃甜一点的。”
李骜笑着站起身,美玉对着他道了声谢。
不多时,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过来了,说李千户有事被叫走了,让她过来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