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知府府邸内亭台楼阁建筑华美,画梁雕栋别有古韵,李骜让冯守时守在门口,自己跟在引路的管家身后没有多看。
&esp;&esp;到了临近水池的亭子里,管家道:“禀告王公公,人带来了。”
&esp;&esp;没想到想见自己的大人物就是从京城来的公公王焕,李骜驾轻就熟地跪在地上行礼,“李骜拜见公公。”
&esp;&esp;王焕年轻未去势时候也是一员武将,见李骜身板挺拔,即使跪地行礼时也有股韵道,比浣南其他的武将强多了,心里先喜欢了几分,“你起吧。”
&esp;&esp;李骜站起身,即使低垂着眉眼,也是气宇不凡,王焕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又是喜欢又是伤感,“我听说你把自己的上司举报了,这是为什么啊?”
&esp;&esp;答案早已在脑中演练了千百遍以防有人问自己,“回公公的话,小人本不敢举报上司,只因他贪污太过,竟连因公殉职的士兵的抚恤金也不放过。小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esp;&esp;“这么说你倒是公忠体国了。”王焕瞟着李骜,这账本早就得了,为何非要现在才上交。王焕猜测不过是因为收了陈家的好处罢,他这副义正言辞说鬼话的样子倒也和自己年轻时比较像。
&esp;&esp;“小人不敢说公忠体国,只是尚有些良心。”李骜低着头道。
&esp;&esp;“哈哈哈,好小子,我倒是越看你越喜欢。”王焕眉开眼笑,李骜辨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后背绷得紧紧的。
&esp;&esp;“我看你不仅有些良心,还有些野心吧。”王焕摩挲手上的玉扳指,“你可愿意替我办事?”
&esp;&esp;李骜眼神闪烁,跪在地上,“但凭公公吩咐。”
&esp;&esp;“你们浣南的官兵忒不中用了些。”王焕站起来,走到池边,背对着李骜,“其实我的线人早就说过那人就在浣南,只是让他们找,却遍寻不得。”
&esp;&esp;“那人”是谁,简直是不言而喻。李骜咽了咽口水,没有开口说话。
&esp;&esp;王焕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骜,“若是你有办法能帮我把人找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也。”
&esp;&esp;当年皇后谋反,李骜的师父也被卷入其中,李骜这些年也费尽心思地打听过些内部消息。
&esp;&esp;皇后谋反,几分真假?有多少是今日高堂之上的人推波助澜?不管如何说,废太子现在可是朝野上下掌权人的心腹大患。若是真能抓住他或是他的同党,怎能不一步登天?比他在底层苦熬多年的好。
&esp;&esp;“小人愿助公公成事。”他叩头做臣服状,王焕踱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
&esp;&esp;李骜这才发现这个公公几乎和自己一边高,身材高大面白无须,他不敢多看,垂下了眼。
&esp;&esp;“你若有什么好想法,不妨和我说说。”王焕道。
&esp;&esp;“小人认为现在城中如此查探几乎是无用功。不如,许以重金鼓励城中百姓举报可疑之人,也许会有些线索。”李骜恭敬道。
&esp;&esp;“筛选线索也是蛮费力的,不过确实比这么大海捞针强。”王焕肯定了李骜的想法。
&esp;&esp;李骜踌躇了一下,“但是小人有一问,废太子真的在城中吗?”
&esp;&esp;“我很确定,他就在浣南城内。”王焕的眼中精光一闪。
&esp;&esp;“小人明白了。”李骜拱手就要告退。
&esp;&esp;“小子,你就以你的小小总旗身份去查?”王焕坐回凳子上,他一伸手,旁边的小太监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走到李骜面前,李骜接过一看,上面刻着皇命两个大字,下面刻着嘉宁二十年,他赶紧捧着金牌跪下。
&esp;&esp;“这是嘉宁二十年皇上赏我的,现在先给你用,方便你便宜行事。自今日起,浣南城上下卫所的士兵都归你差遣,若是士兵不够用,就找知府要些衙役。”王焕气定神闲地看着头上冒汗的李骜,“你的职位也太低了些,先当个从六品的试百户吧,等立了功再升不迟。”
&esp;&esp;“小人多谢公公提拔,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esp;&esp;“去吧。”王焕挥了挥手,李骜恭敬地后退离开。
&esp;&esp;李骜走后,小太监给王焕上茶,“他不过是个小小总旗,公公也未免太抬举他了些。”
&esp;&esp;“哼。你懂什么?”王焕接过茶水,环顾四周,声音阴冷,“这浣南城内一滩浑水,总是有人和我作对,给我搅局。废太子死灰复燃,只怕这火就是在浣南点起来的。”
&esp;&esp;因此浣南的人不能尽信,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手上有人的人,说不定谁就是废太子的同党。
&esp;&esp;一个有些能力,上面没人,没有拉帮结派,还因背刺上司开罪于同僚的人,一匹孤狼,也是他的一把好刀,一个破局的关键。
&esp;&esp;李骜回了卫所,升官的命令随后就到,他的新上司冷嘲热讽,却在李骜拿出金牌的时候噤了声。
&esp;&esp;李骜不想拿着金牌当令箭,得罪了别人,所以还是从所内开了资金,召集自己的兄弟让他们去各处贴告示,鼓励大家相互揭发,若是有确凿的线索,赏银十金;为免有人见钱眼开胡乱攀咬,凡是与此事无关者,罚杖十下。
&esp;&esp;天黑之后,李骜的手下们才把告示贴完,见他们累的样子,李骜用私房钱请他们喝酒。这些日子冯守时终于是因为高兴事喝一次酒了。
&esp;&esp;“这就叫时来运转!”冯守时举着酒盏和别人干起了杯。
&esp;&esp;李骜笑着看着他,心里也不确定此法能否有用,离开这热闹喧哗处,往僻静处走去……竟然有人在撕告示,他马上反应过来,跑了过去按住那人,却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被他吓了一跳,倚在墙上瑟瑟发抖。
&esp;&esp;“谁让你撕的?”李骜的手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孩子在他的逼视下差点哭出来,“是……是一个乞丐,给了我十文钱,让我把这一片的告示撕掉。”
&esp;&esp;乞丐?给钱?撕告示?李骜蹙着眉,语气却轻柔下来,“你还记得他的脸吗?”
&esp;&esp;孩子回想了一下,“看不清,脸很脏,就是乞丐。”
&esp;&esp;李骜松了手,“不要再撕了。”孩子抽泣着点头,李骜放他离开后,走回喝酒的兄弟们那里,“先别喝了!听我说!”
&esp;&esp;众人马上放下酒盏,看向李骜,李骜道:“今晚大家是睡不成了,去各处告示处巡视,若是看见有人撕告示或是什么可疑的人,先抓起来,明日审讯。”
&esp;&esp;众人马上起身,拿起武器,自发如刚才贴告示时一样组队,李骜面容坚毅,“实在对不起各位兄弟,等事情完成之后,必定请大家喝顿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