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勋听齐雨菲说罢后,下意识地捻着假须陷入了沉思。
虽说他不太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但这得看是何等情况。
若是有人骂他私德有亏、为老不尊,甚或是骂他这唐夫子一把年纪了还权欲熏心等等,他都可以毫不理会,因为这些谩骂根本不会动摇他的权势地位。
但‘民心’却是另一回事,若当地百姓对他的施政举措出现误解,再加之‘有心人’的煽风点火和歪曲造谣,这岂非是要动摇他的根本?他绝不能置之不理!
要说底层百姓的声音,唐世勋并非不关注,相反,他在暗地里的阿梓、薛正和高靖等细作们一直监视着城里城外的各方举动。
不过这几日阿梓等人都没在城内,高靖作为‘梓’的负责人独当一面,而除非有极其重大的事情,否则高靖不会来向唐世勋汇报。
而唐世勋很清楚高靖的为人,即便高靖的手下打听到了底层百姓的心声和谣言等,他也不会当一回事,更不可能郑重地向唐世勋汇报这等‘小事’。
毕竟这高靖如今重点关注的还是秦家和柳家,且他当细作的时日尚短,以前也只是个大头兵而已,又怎会想到‘民心’有多重要?
唐世勋的思绪转回当下。
他知道齐雨菲不是危言耸听,且她的分析很有道理,如今当地百姓只知他唐夫子在偏袒帮扶难民,这样的情况每多过一天,民怨便会增加一分。
假如这零陵城完全在他掌控之下,这等民怨自是不怕,他有的是法子来弹压平息。
但零陵城还有势力庞大的秦家和柳家不是?只从齐雨菲所说的‘有心人’煽风点火,唐世勋已是猜到这跟秦、柳两家脱不了干系,且极可能就是秦家捣的鬼。
唐世勋凝视着齐雨菲的双眸:“你有何计策?”
“计策倒谈不上。”
齐雨菲螓首微摇:“只不过那些个愚夫蠢妇们对奴家甚为信服,若是由奴家给他们说道一番,再来上个把‘神迹’,兴许能为你拖上好一阵子。”
“呵呵!”
唐世勋淡然一笑,他并未正面回答她,而是换个话题道:“左氏跟你的关系竟如此要好?”
眼见齐雨菲眸子里的惊诧之色一闪而逝,唐世勋已是肯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他适才听齐雨菲说‘再来上个把神迹’之时,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的旺铺抓阄环节,齐雨菲曾看似神叨叨地说‘好货沉底’,这绝非是她未卜先知,而是有内鬼!
且这个内鬼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直捧着抓阄的木盒子的左氏。
要知道今日左氏与许南潇在门滩交接完手头事务后,下午时左氏回到了秀荷居,而唐世勋正在教王秀荷绘制图纸,是以他给左氏详细讲述了今晚的抓阄,并吩咐左氏裁剪了一百张纸写上了一百间旺铺之名,还有那木盒子亦是左氏去找人做的。
到了傍晚那会儿,左氏急匆匆地回来将做好的木盒子拿给唐世勋看,不过他那时正要上马车,是以只随意看了两眼而已。
而当抓阄环节开始之前,唐世勋方才将那一百张写有旺铺名的纸张折叠好放入木盒,而捧着木盒的左氏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那木盒被左氏做了手脚,她当然就能给最后抓阄的齐仙姑留下最好的五间旺铺,让众人看到齐仙姑所展现的‘神迹’。
只要唐世勋再仔细查看那木盒,他笃定自己定能发现端倪,何况齐雨菲此时可没有辩驳,这无疑让唐世勋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云淡风轻地问道:“你为何会预言我三日之内打下西塘观?又为何会知道我和我夫人的昵称?”
齐雨菲也学着他适才的样子耸了耸香肩:“你这脑瓜子倒是好使,这么快就猜到奴家在抓阄时有问题了,但奴家今晚来本就是要跟你开诚布公,即便你没猜到,奴家待会儿也会告诉你。”
旋即她幽幽说道:“但奴家说你三日内打下西塘观可是真得了三神的启示!否则奴家岂会每日里都逢人便说此预言?”
唐世勋撇了撇嘴,他猜想这仙婆子恐怕是臆想,甚或是为了让众人晓得她的神通广大,故意说他能三日内打下西塘观,亦即是说她在赌!只要她赌对了,那可不就是未卜先知吗?
换言之,若唐世勋在三日内没打下西塘观,对齐仙姑的损失也只是口没遮拦和妄言而已。
齐雨菲可不知唐世勋在想甚,她接着给唐世勋解释她为何知道他的名字和‘勋哥儿’、‘彩儿’。
这缘于一个由宝庆府邵阳逃难而来的难民女子,她的名字叫郑丽。
两个多月以前,这郑丽逃难来到零陵城,其亲人都早已逃散,由于她面容姣好而被牙婆子给抓去,并卖给了城东卢员外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