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
宋铨之端着茶杯,低声轻唤。
他虽然对招安条件极为心动,但他老于世故,面上自是故作矜持。
兹事体大,他自然还需跟唐世勋仔细商议。
何况有了这等外力契机,他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当真不愿跟唐世勋也来一场窝里斗。
胡老蛮依旧一脸笃定地饮着茶。
他一直在关注沉吟不语的唐世勋。
想到之前这秀才公一声‘放下武器’,那些个青壮们顿时齐声附和,可以想见,这秀才公在山寨里的威望极高。
胡老蛮自是不惧这秀才公,他只是暗暗好奇,不知这秀才公要如何答他。
“胡大人。”
唐世勋脸上挂着一丝淡笑,他故作好奇地看着胡老蛮,拱手笑道:“在下有几事不明,想请大人解惑。”
“不敢当。”
胡老蛮心中最是不耐这等文绉绉的读书人,但面上自是笑着拱手回礼:“唐公子,有话请直说便是。”
唐世勋眼睛定定地看着胡老蛮,淡笑道:“贵军如此大张旗鼓地四处招兵,难道,不怕被献贼知晓?”
“哈哈哈!”
胡老蛮摸着短须仰头一笑,神色傲然道:“便是献贼知晓又如何?”
他给唐世勋解释,献贼的精锐此时都在全州的黄沙河关以外,攻下黄沙河关乃是头等要事。
献贼早知东安县城西北的黑土岭上有不少明军,但又能如何?
难道还派兵去围剿藏匿于崇山峻岭间的明军?
胡老蛮很笃定地说,那黑土营建在极其险要之隘口,除非献贼有十万之众,否则想要攻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胡老蛮也并非一力吹嘘本方之优势。
他说,献贼早已派出斥候日夜防备,并固守县城,倒也不惧他们黑土岭的明军前来攻城。
宋铨之等人闻言皆暗自点头。
唐世勋心中好笑,明军和献贼这他娘的是在打明牌啊?
他昨日听宋铨之说了些关于南边的事情,也明白如今的关键点还是在黄沙河关。
若是这广西北部的第一道门钥被献贼攻破,黑土岭的陈副总兵自然也掀不起浪花来。
胡老蛮将盖碗放下,神色自若地静待唐世勋的下一个问题。
而唐世勋并未立刻提问,而是让于威带着其他人都先出去。
聚义堂中,只剩他和宋铨之、薛正、胡老蛮四人。
“胡大人。”
唐世勋脸上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淡笑,低声道:“在下很好奇,以如今的粮价,那些个豪门望族如何舍得倾尽家资援助贵军?”
胡老蛮大义凛然地说道:“哼!献贼虽猖獗,然心向朝廷的百姓何其多?这些地方豪门望族,苦献贼久矣!”
唐世勋不置可否地端着盖碗笑道:“胡大人,在下也知心向大明的百姓不少,只是!”
说到这,他的鹰目中划过一丝精芒,冷声道:“这些豪门望族又何来如此多的粮食?还能运去黑土岭?献贼竟不知晓?”
此话一出,宋铨之和薛正顿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沉吟着。
“呵呵!”
胡老蛮一声冷笑,傲然道:“唐公子,无论粮从何来,但在下绝非虚言!只要接受招安,粮食管够!”
唐世勋微微颔首,紧接着又问:“芦洪江沿岸难民无数,皆等着过江,为何贵军不去招纳?”
“唐公子有所不知啊!”
胡老蛮神色复杂地摇头苦笑:“你们只知那江上舟船皆为地方豪族的船队,殊不知,那些是已投靠献贼的败类!不仅哄抬船资,还倒卖男丁、妇女和孩子,坏事都让他们做绝了!”
唐世勋听罢,再问:“胡大人,鄙寨之青壮又该如何渡江去黑土岭?”
胡老蛮的眼中划过一丝傲然:“此事公子勿需操心,在下自有门路!”
唐世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将这几番话暗自梳理,心中已是有底了。
他端着盖碗轻啜一口,眼帘低垂,慢悠悠地说道:“要说这招安的条件,对于外边的青壮而言自是优厚,但对于在下而言,少了。”
宋铨之和薛正皆惊诧地扭头看着他,这等条件还嫌少?
“哼!你可知先发三个月粮饷,还给上一笔安家费,这在军中是何等优待?”
胡老蛮的眼中划过了一丝不耐烦之色,心中暗自鄙夷,这可当真是个贪得无厌的秀才。